第41章 沉默的公主(2)

　　“‘我想，公主应该是属于我的了！’年纪最大的那位笑着说，‘因为不是所有人的人都能像我一样，一小时就能走完一年的路程！’“‘那的确很不错。’第二个回答说，‘要是治理一个国家能看到远处发生的事情，也许会更有用吧。我就学会了这样的本领。’“‘不，不，亲爱的伙伴！’第三个人说，‘你们的本领是不错，可是如果苏丹知道我能让死人复活，他就会明白谁才应该是他的女婿了！不过，现在离指定的六个月只剩几小时了，我们得赶紧回到王宫里去！’“‘稍等一会儿，’第二个人说，‘最好让我看看王宫里现在的情况。’他从附近的树上摘下一些小树叶，喃喃地念了几句什么，手动了几下，然后把叶子放在眼睛上。很快，他脸色发白，喊叫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另外两个人喊起来。第二个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公主躺在床上，没有几分钟可以活了！啊，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救她了吗？’“‘我能！’第三个人从头巾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说，‘里面的药膏能包治百病，可怎么才能及时送到公主那里呢？’“‘把它给我！’第一个人说。他拿到盒子以后，祈祷自己现在就在公主的床边。公主躺在床上，旁边站着苏丹和正在哭泣的朝臣。显然是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公主已经失去了知觉，面孔也已经发冷。第一个人用手指蘸上一些药膏，擦到公主的眼睛、嘴巴和耳朵上，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事情的进展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在他们的注视下，公主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接着睁开了双眼，对着父亲微笑着。苏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他温柔地拥抱着女儿，然后回头问救活他女儿的年轻人：‘你是不是六个月前，我叫去学手艺的三个青年中的一个？’青年人回答说，是的，还有两个正在赶来王宫的路上，苏丹现在可以作出选择了。”

　　说到这里，夜莺停下来问年轻人，这三个人中谁应该得到公主？

　　“那个学会制作药膏的人。”年轻人回答说。

　　“可是，如果不是第二个人能够知道远方发生的事情，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公主生病了。”夜莺说，“公主应该是属于他的。”于是，两个人激烈地争辩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忽然，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公主从她的垫子上坐直身子说：

　　“你们这两个愚蠢的家伙！难道你们不明白，如果不是那个人有本事及时赶到王宫，药膏又有什么用？她早死了！公主应该是属于他的！”

　　一听到公主说出第一个字，一个站在门口的奴仆就飞跑着去向苏丹报信，奇迹发生了！兴高采烈的苏丹立即赶了过来。这时候，公主发现自己中计，落入了一个专为她设下的圈套里，就再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了。她做手势告诉父亲，谁想做她的丈夫就得让她开口说三次话，她才会真心同意。她在七层面纱后面暗暗地笑了，因为她想这是件不可能的事。

　　苏丹告诉年轻人，虽然他已经成功了一次，可是他还得成功两次才有效。年轻人的脸阴沉了下来。这对他来说这很不公平，但他并不敢反对，所以他鞠了一躬，走到夜莺藏身的地方。趁黑把那个小小的没人看见的鸟笼藏在披风里，离开了宫殿。

　　“你怎么这么闷闷不乐呢？”当他们到达安全的地方，夜莺问道。“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当然，公主因为她自己开口说话感到非常生气。你看到了吗，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蒙在她脸上的面纱开始破裂了。明天晚上再带我过去，把我放在格子架边的柱子上。什么也不用怕，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第二天晚上，日落时分，年轻人把鸟笼留在外面，把夜莺藏在外衣里，来到了王宫，直接向公主的房间走去。守门的奴仆看到他，立即让他进去了。他小心地靠窗边走过，好让夜莺有机会跳到柱子上方不被人发现。他转过身，向公主鞠躬，问了她一些问题。可是，就像上次一样，公主毫无反应，也不作出任何表示，表明自己是不是听见了。几分钟后，这个年轻人又鞠了一躬，然后走到窗前，他说道：

　　“哦，柱子！和公主说话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她一个字也吐不出口。可我必须找个人和我说说话啊！我想找你说说话。告诉我这么久以来你日子过得怎样。”

　　“谢谢你。”一个声音从柱子上传来，“我非常好。公主不说话对我来说可是件幸运的事，要不然你就不会想到和我说话了。为了报答你，我要告诉你一件我最近听说的一个有趣的故事，我还想听听你对于这个故事的看法呢！”

　　“那肯定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年轻人回答说，“请马上开始讲吧！”

　　“很久以前，”夜莺说，“有一个女士，她长得非常漂亮，男人们见了她就会爱上她。可是她的要求非常高，他们很难讨得她的欢心，她拒绝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结婚，但还是努力和他们保持着友谊。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任何人都不在她的眼里。那些年轻人渐渐等得厌烦了，一个又一个地娶了妻，那些女孩子虽然没有她那么漂亮，可也没有她那么骄傲。最后，当初向她求婚的人中没结婚的只剩下三个了——鲍尔德斯基、雅格德斯基和菲雷德斯基。可是，她还是不理睬他们，觉得自己比其他女人更漂亮更可爱。可是有一天晚上，她终于不得不正视现实了。她正坐在镜子前面，梳理着她的鬈发，就在一缕黑黑的发丝中，她发现了一根长长的白头发！

　　“看到这可怕的现实，她的心不由得一震，默默地坐在那里。‘我老了。’她对自己说，‘要是我再不赶紧找一个，我就再也嫁不出去了。我知道那些人中任何一个人都会很高兴明天就和我结婚，可是我没有办法在他们中间做出决定。我得想法子知道他们中间谁是最好的，我再也不能耽误时间了。’“于是，这天晚上她失眠了，整晚都想着各种办法。天亮以后，她起了床，将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

　　“‘看来得这么做才行，’她把那根给她带来无限烦恼的白头发拔了下来，嘴里嘀咕着，‘这个办法虽然算不上太好，可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嗯，他们三个人都不是聪明人，我敢说他们会一下子就中计的。’她叫来仆人，让她去告诉雅格德斯基，说她要在一小时内见他。然后她走进花园，在一棵树下挖了个墓坑，在那上面盖了块白色的裹尸布。

　　“雅格德斯基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非常高兴，穿上他的新大衣，匆匆赶到心上人的家里。可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他看到她靠在沙发上，哭得正伤心。

　　“‘怎么啦，我可爱的姑娘？’他站在她的身边，低头问道。

　　“‘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抽噎着说，‘我父亲两天前去世了，我把他埋在我家的花园里。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他是个巫师，并没有真的死掉，他的坟墓是空的，他现在肯定是到哪个地方游玩去了。’“‘这可是个坏消息！’雅格德斯基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事来安慰你呢？’“‘有件事你可以帮我做，’她回答说，‘那就是你用裹尸布将你自己裹起来，躺在坟墓中。如果三个小时过后他还不回来，他的魔法就无法再控制我了，这样他就不得不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游逛了。’“雅格德斯基觉得自己得到了心上人的信任，感到很自豪，他把自己裹在裹尸布里，直挺挺地躺在坟墓中。过了一会儿，轮到鲍尔德斯基来了，他发现女士在伤心地叹息。她告诉他，她父亲是个巫师，很有可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对她施加厄运。她要鲍尔德斯基拿一块石头，到坟墓边守候着，如果巫师想动一动，就拿那块石头砸碎他的脑袋。

　　“能为自己喜欢的女人效力，鲍尔德斯基欣喜若狂。他拿起一块大石头，坐在坟墓旁，坟墓里躺着雅格德斯基。

　　“又过了一会儿，菲雷德斯基也按照这个女人安排好的时间看她来了，当他像以往那样向她问好的时候，像其他两个人一样，他也发现女士正沉浸在无限的哀伤之中。她告诉他，有一个巫师是她父亲生前的敌人，现在他把她父亲的遗体从坟墓中扔了出去，自己取而代之。‘不过，’她又补上一句，‘要是你能把巫师带到我面前，他的魔法就会丧失，不然的话，我就完了！’“‘啊，女士，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敢做！’菲雷德斯基叫道，跑到坟墓旁，他抓住雅格德斯基的腰，把大吃一惊的雅格德斯基扛在肩上，一路快跑地把他扛到女士的房里。一开始，鲍尔德斯基对这件事情的突然变化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女士预先没有告诉他会出现这种局面，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可过了一会儿，他跳了起来，把手里的石块朝那两个飞速离开的背影扔过去，想打死他们。幸好没有砸中。不一会儿，这三个人都来到女士面前了。这时，雅格德斯基心想他自己已经把女士从巫师的魔法中解救出来了，就从菲雷德斯基背上溜下来，扯掉自己身上的裹尸布。”

　　“告诉我，公子，”讲完故事后，夜莺说，“这三个人中谁应该娶这位女子呢？要是我，我就选菲雷德斯基了。”

　　“不！不！”年轻人回答说，他当然明白这个夜莺的用意，“鲍尔德斯基最吃亏了，当然是他应该得到那位女子！”

　　可是夜莺不同意，他们吵了起来，忽然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讲得太离谱了！”公主大声说——当她说话的时候可以听见面纱撕裂的声音，“为什么你们没有想过雅格德斯基呢？他在坟墓里躺了三个小时，还有个人拿着石头准备砸碎他的脑袋！那个女子当然要选他做自己的丈夫了！”

　　没过几分钟，这个消息就传到苏丹的耳朵里了，可现在他还不能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年轻人，必须等到公主第三次说话他才能答应。听到这个消息，年轻人和夜莺商量着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夜莺告诉他，公主正因为再次落入为她设置的圈套而愤怒不已，命人将柱子敲得粉碎，这回他必须藏在门帘的褶子里。

　　第三个晚上，年轻人又来到了宫殿，他勇敢地走进公主的房间。他一到，夜莺就从他的腋下飞了出来，栖息在门上，在那里他能把自己完全藏在帘子的褶子里。

　　年轻人像往常一样开口和公主说话，可是得不到一个字的回答。最后他任由她继续蒙着闪亮的面纱躺在那里，这时面纱已经撕裂了好几处。年轻人向门口走去，在那里，有一个声音会很高兴地回答他的问题。

　　他俩谈了一会儿，然后夜莺问年轻人是不是喜欢听故事，它最近听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可又让它感到困惑不解。年轻人表示说他很乐意听，并请它马上就讲，于是夜莺立刻开始讲起故事来：

　　“很久以前，一个木匠、一个裁缝、一个学生一起动身去周游世界。走了几个月后，他们开始对旅行感到厌倦了，决定在一个让他们觉得很喜欢的小镇上停下来休息休息。于是他们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到处去找活干，傍晚回来时就抽抽烟，说说一天发生的事情。

　　“正是盛夏季节，有一天晚上比平时哪天都热，木匠睡不着。与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如起来喝咖啡和抽抽烟，木匠聪明地想到了这点。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角落里闲置的几块木头上。他是个心灵手巧的木匠，很快就用这些木头做了个十四岁左右的漂亮女孩雕像。干完这个活儿，他感到心情舒畅，也因此感到了睡意，于是他回到床上，很快就入眠了。

　　“可是木匠不是那晚唯一睡不着的人。天空响着雷声，裁缝也睡不着了，他打算下楼去，到花园门外的那个小喷泉中把脚泡一泡，凉快一下。要出门就必须经过木匠刚才坐着休息和抽烟的房间，他看见靠墙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他一言不发地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壮着胆子碰了一下她的手，让他吃惊的是，他发现女孩儿是用木头做的。

　　“‘啊，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加漂亮！’他说，从一个架子上拿下一匹黄绸布来，这是他当天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他又是裁又是剪，最后飞针走线，缝个不停，终于做成了一件漂亮的长袍，给女孩穿上。做完这些，他不再觉得心神不定了，于是又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当黎明就要到来时，学生起来了，他正准备去清真寺接受第一缕阳光。可是，当他看到一个少女站在那儿，他双膝跪下，满心喜悦地举起他的双臂来。

　　“‘啊，你比夜色更为美妙，比成千上万颗星星还要璀璨！’他喃喃自语道，‘当然了，这样一个美妙绝伦的躯体不应是个没有灵魂的生命。’他立刻走上前去虔诚地为她祈祷，要让这个木头女孩拥有生命。

　　“他的祈祷显灵了！美丽的雕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姑娘，三个人都爱上了她，每个人都想娶她为妻。”

　　“现在，”夜莺说，“这个女孩到底应该嫁给谁呢？我看木匠最有权利得到她。”

　　“噢，可要不是裁缝给她做了身漂亮的衣服，让她显得如此妩媚，吸引了学生的注意力，那学生是不会为她祈祷灵魂的。”年轻人回答，他当然知道他应该怎么说。他们又激烈地争吵了起来。公主为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提到学生的作用而愤愤不平，忘了自己要保持沉默的誓言，突然开口大声喊道：

　　“你们两个实在是太蠢了！除了学生，她还能归谁呢？如果不是他，其他人做的事情都是白费功夫！当然应该是他和这个姑娘结婚了！”她说话的时候，七层面纱全掉了下来，她站了起来，果然是人世间最美丽的公主。

　　“你赢了。”她微笑着说，向年轻人伸出手来。

　　于是他们结婚了。婚礼之后，他们派人去把很多年以前，那个水罐被年轻人打破的那个老妇人找来。从此，她就在王宫里住了下来，成为他们孩子的保姆，一直幸福地生活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