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从前，在印度斯坦的一个村庄里住着一个商人。尽管他起早摸黑、辛勤劳作，但还是很穷，而且霉运一直追随着他。最终，他决定远走他乡去碰碰运气。十二个春夏秋冬过去了，终于时来运转，如今他已拥有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他安享晚年。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一个他希望在那里养老的地方。为了把自己的财富安全地带回远在天边的家乡，他把自己的财产变换成一些贵重的珠宝，把它们锁在一个小盒子里，藏在自己的身上。为了不引起一路上以抢劫为生的强盗们的注意，他穿上破衣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人。

　　准备好了以后，他就出发了。路上走得很快，到离家只有几天路程的时候，他来到了一个城市。现在他已经不用再怕强盗了，于是他决定去买些比较好的衣服，让自己穿得更符合自己的身份。穿着新衣服，他走近了城市。在城门口，他看到了一个集市。集市里有许多商店，里面摆放着许多昂贵的丝绸、地毯和来自世界各国的货物。其中有一家显得特别好，在琳琅满目的贵重货物中，坐着店主，他抽着一支长长的银烟斗。商人上前向店主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下来开始挑选东西。店主比克·马尔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他和商人交谈了几句，就立即断定出眼前的这个顾客比从外表看上去要富得多，而且是在有意识地避免露富。商人买完几样东西后，主人邀请他进去休息一下，很快他们就聊得非常投机。比克·马尔问商人要去哪里，当商人把村庄的名字告诉他后，他说：“啊，路上最好小心一点儿——那里的强盗非常猖狂。”

　　商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想，眼看就要到家了，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财富被抢去，那该是件多么倒霉的事情啊。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比克应该很了解作为生意人的这种心情。于是商人就说：

　　“尊敬的先生，你能不能帮帮忙，为我保管一下这个小盒子，用不了多久，等我回到家以后，我就立即带些身强力壮的同乡来，到时我再取回盒子。”

　　比克摇摇头，“我无能为力。我很抱歉，这并不是我的分内之事。所以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但是，”商人恳求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你肯定有珍藏自己宝物的地方，所以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然而，比克·马尔还是坚决地婉言拒绝了。可是商人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富有，又不愿意到处求人，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就继续说服他，直到他同意为止。于是商人拿出珠宝盒，比克·马尔就把这个盒子和其他珍贵的宝石锁在一个牢固的大箱子里。说了许多承诺和感谢的话之后，他们告别了。

　　像这种东方式的集市市场，所有商店的大门都敞开着，高出马路几英尺的台阶和走廊上摆满了货物。比克·马尔跟那个商人之间的谈话引起了小巷里其他店主的注意。假如这位商人知道，这个地方所有的店主几乎都有可能是贼，而且比克·马尔是其中最大最狡猾的一个，他就不会把盒子托他保管。可惜商人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要把自己的财产交给一个陌生人，他心里自然就有点不安。于是，他一边在小巷里到处闲逛买东西，一边打听比克·马尔的人品。那些无赖们都知道这里面必定有原因。他们都希望能从中得到好处，所以他们都称赞比克·马尔是个典型的好人。

　　这样一来，商人心中的担心虽然没有消除，但相对地心宽了一些。他回到自己的家乡后，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就带了五六个年轻力壮的亲朋好友回到了那个城市，请他们和他一起把那个珠宝盒带回家。

　　来到城市中央的大市场，商人就让他的朋友们在这里等着，说自己去把珠宝盒子取回后再来和他们会合。商人独自来到比克·马尔的商店门前，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先生，你好！”他说。可是比克装作没看到他。于是他又打了一遍招呼。

　　“你想要干吗？”比克·马尔厉声打断他的话说，“你已经说了两遍‘你好’了！

　　有什么事干吗不快点说！”

　　“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商人问。

　　“记得你？”比克咆哮道，“谁记得你了，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不！我有许多好顾客要记，干吗要去记每个跑进来乞讨的乞丐？”

　　听到这些，商人开始浑身发抖。

　　“尊敬的先生！”他喊道，“你肯定记得我和我托你保管的那个小盒子！你答应过的——而且你答应得那么爽快——说我可以随时来取……而且……”

　　“你这个无赖！”比克·马尔大吼道，“立刻从我的店里滚出去！

　　你这恬不知耻的无赖！谁都知道，我是从不替人保管财产的，我看管自己的财产就够麻烦的了，你给我滚出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商人推出店外。可怜的商人想要反抗，旁边两个站着的人立刻过来帮比克的忙，把商人扔到路面上，就像是从骆驼的身上往下扔一包东西一样。

　　商人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被打伤和擦伤的地方流着血。但他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财产的被掠夺使得他变得麻木不仁。他缓慢地拖着身子，离开还在那些凌乱的丝绸和毯子中站着的那个怒气冲冲、脑满肠肥的比克，走到一堵墙边，靠墙坐下，双手抱着头，露出一副绝望和十分悲伤的神情。

　　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一尊雕像似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大约十一点左右，一个名叫科西·拉姆的年轻人，是个乐天派，和一个朋友从这里经过，看到商人靠墙坐着，就说：“这个人肯定是个盗贼！”“你错了，”他的朋友说，“盗贼不会坐在大家都看得见的地方，即使在黑夜也不会这样。”说着，两个人就走了过去，不再去想这件事了。第二天早上五点，科西·拉姆在回家路过这里时，非常吃惊地看到这位悲惨的商人还跟昨晚一样在这里坐着。一个人通宵达旦地坐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于是，他决心去问个明白，他走过去轻轻地摇了摇商人的肩膀，问他：“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病了？”

　　“病了？”商人闷声闷气地回答说，“是的，我病了，是无药可治的病。”

　　“是么？我不信。”科西·拉姆说，“跟我来！我懂得有一种药可以治你的病。”于是年轻人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拖他到自己住的地方去。进房间后，科西·拉姆先给了他一大杯酒喝，再给他一些东西吃，等他恢复过来后，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在市场里等候商人回来的伙伴们都是一些头脑简单的人。他们想，商人一直没有来，肯定是自己回家去了，他们等得不耐烦以后，就不再理睬他，自己回村子里去了。因此，要不是科西·拉姆相助，这个商人可就惨了。科西·拉姆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得到了一大笔财产，没有人教他该怎么花。他是个心地善良、精力充沛、聪明能干的人。不过他花起钱来就像流水一样，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总是喜欢慷慨解囊。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商人，而且说到做到。至于商人，他这时候也恢复了自信心，用不着科西·拉姆再多说什么，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

　　听到一个陌生人信任地把自己的财富托给比克·马尔保管，科西·拉姆哈哈大笑了起来。

　　“咳！他是这座城里最大的恶棍。”他说，“除非你相信他们这些人对我的评论！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办法。你先安静地在这里待一阵子，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一种能治你病的药。”听他这么说，商人又鼓起了勇气，心里也略微放宽松了一些。他感激地接受了这个新朋友的邀请。

　　几天以后，科西·拉姆叫了一些朋友来小聚，和他们谈了很久。商人虽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听到了他们的笑声，像是在讲一些很好笑的笑话。不过，这些笑声让他心里直打鼓。他越来越觉得要把自己的财富从比克·马尔那里拿回来是件不可能的事。

　　这之后没多久，有一天，科西·拉姆走进来对他说：“你还记得我遇见你的那堵墙吧！离比克·马尔的商店很近。”

　　“是的，我记得。”商人回答。

　　“那就好，”科西·拉姆往下说道，“今天下午，你到那里去，站在那里看着。等有人暗示你的时候，你就走过去对比克·马尔说，‘啊！尊敬的先生！你能不能把我托您保管的那个盒子还给我？’”

　　“这有什么用呢？”商人问，“他还会像我以前向他要的时候一样，不肯还给我。”

　　“这你就不用多想了！”科西·拉姆回答说，“你就按我说的去做，照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说，其他的事情由我来对付。”

　　于是，这天下午，他按约定的时间来到那堵墙边站着。他注意到，比克·马尔也看到他了，可是他们谁也不理睬谁。这时候，来了一顶十分华丽的轿子，像是贵妇们坐的那种。轿子由四个穿着华丽制服的轿夫抬着，它的帘子和装饰都非常富丽堂皇。随行的人中有一个脸色严肃的人，商人认出他是到科西·拉姆家里去过的一个朋友。他的后面跟着一个仆人，手中拿着一个盒子，上面遮着块布。

　　轿夫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抬着轿子来到比克·马尔的商店门口停了下来。

　　肥胖的店主立刻站起来，向走过来的一个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能不能问一声，”他说，“坐在轿子里的是哪一位贵人来光顾鄙店？我能够为她效劳吗？”

　　那位男子走到轿子旁边，对着帘子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回过头来对比克·马尔说，坐在里面的是他的一个亲戚，要出去旅行。可是她的丈夫由于出门在外，不能陪她一起去旅行，所以她想把自己的珠宝盒交给比克·马尔代为保管。店主又鞠了一躬，头几乎着地，说道：“这不属于我的经营范围。不过，当然了，如果能为这位女士效劳，让她感到高兴，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担保她的珠宝盒。”

　　于是，捧着珠宝盒的仆人被叫到前面来。盒子打开后，狂喜的店主看到了里面许多非常贵重的珠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一切，站在远处的商人都看在眼里。这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从轿子背对商店一边的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肯定以后，他心里想：“这是不是就是信号？”这时候，那只手又伸出来招了一下，好像有点不耐烦。于是，他快步走上前去，向比克·马尔打招呼。比克·马尔这时正想着那盒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是命运和哪个傻瓜把它送到自己的手里来了。

　　“啊！尊敬的先生！您能不能把我托您保管的盒子还给我？”商人的话像是针刺了他一下似的，他抬起头来。但他立刻就想到，如果这个人闹起来，他就会失去这一拨更加富有的顾客的信任。于是，他控制住自己，回答说：“我的天啊！当然，当然！我把这全忘了。”他走了进去，把小盒子拿出来，交到商人颤抖着的手中。商人立刻就把用一根绳子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拿下来把盒子打开。他看到自己的全部珠宝都在里面，就立刻夹着盒子跑到路上，像个疯子一样大声地笑啊，喊啊，跳起舞来。

　　就在这时，有个送信的人跑到轿子前面，对那个跟在轿旁的男子鞠了个躬，接着说：“女士的丈夫已经回来了，准备和她一起出去旅行，所以珠宝不必寄存了。”男子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把盒子盖上，锁起来，把它交给站在一旁伺候的仆人。接着，从轿子里传出一阵笑声，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根本不是什么女士，而是科西·拉姆。他下轿后立刻跑过去，和商人在路中间一起发疯地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