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库普蒂和伊马尼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两个女儿，她们的名字叫库普蒂和伊马尼。他很爱两个女儿，和她们一说起话来就是几个小时。有一天，他对大女儿库普蒂说：

　　“你愿意把你的一生和命运交给我安排吗？”

　　“非常愿意。”大公主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回答说，“如果说，不是交给你安排，那么交给谁呢？”

　　可是，当国王问他的小女儿这个问题的时候，伊马尼却回答说：

　　“不愿意，真的！如果有机会，我要自己来安排。”

　　听到这个回答，国王很不高兴，说：

　　“你太年轻了，并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不管怎么说，我要给你一次机会来实现你的愿望。”

　　国王派人到城郊的一间摇摇欲坠的小屋里，找来一个又老又瘸的苦行僧。他来到王宫以后，国王对他说：

　　“毫无疑问，你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腿脚不便，要是有个年轻人和你一起生活，照顾你，你一定会很高兴。因此，我会让我的小女儿去你那里。她想自己挣钱活口，和你一起生活，她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当然，僧人自是无话可说，即便有，也会因为惊讶和不安而说不出来。可是，小公主却面带着微笑跟他一起出去，一路上高高兴兴的。老人却满腹疑惑，一路上他一声不吭，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他们一进屋，僧人就开始考虑如何安排才能使公主舒适些。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僧人，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两个煮饭的旧锅，一个装水的陶罐以外，什么也没有。

　　靠这些东西是无法让人觉得舒适的。不过，公主很快就打消了他的顾虑，她说：

　　“你有钱吗？”

　　“我有一便士，但不知道放什么地方。”苦行僧说。

　　“那就好！”公主说，“把钱给我，然后出去借一辆纺车和一台织布机来。”

　　僧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了那一便士，把它交给公主以后，就出去借东西了；公主也出去买东西。她先买了四分之一便士的油，又买了四分之三便士的亚麻。回来以后，她叫老人躺在床上，用油为他按摩瘸腿。老人睡觉以后，她坐下来纺线，一直纺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纺出了有史以来最精细的纱线。接着，她又来到织布机前，一直不停地织到傍晚，织出非常漂亮的银白色的亚麻布。

　　“现在，”她对苦行僧说，“你到市场上去，把这些布卖掉，我要休息一下。”

　　“我该怎么卖呢？”老人问。

　　“两个金币。”公主回答。

　　于是，苦行僧一瘸一拐地来到市场，站在那里卖布。恰巧大公主坐车经过，看到那块布，就停下来问价钱。

　　“两个金币。”老人说。大公主高兴地把它买下了。苦行僧拿着钱一瘸一拐地走回家。以后，伊马尼一天又一天地做着这些事情。每次她都是花一便士买油和亚麻，回来后先帮老人按摩瘸腿，然后纺线，织出最漂亮的布，高价卖出去。逐渐地，这个城市也因她所织的布好而闻名。老人的瘸腿也变直变有力了，小屋里藏钱的洞也被金币填得越来越满了。终于有一天，公主对老人说：

　　“我想，我们挣的钱够了，我们可以住得舒服一些了。”她找来了造房子的工匠，为老僧人和她自己盖了一座漂亮的房子。除了王宫，全城找不出比它更漂亮的房子。不久，这消息传到国王的耳朵里，他问，那是谁的房子。有人告诉他，那是他女儿的。

　　“嗯！”国王说，“她想要安排自己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看来她已经做到了。”

　　又过了不久，国王要到另一个国家去办事。动身之前，他问大女儿，想要让他带些什么礼物回来给她。

　　“一串红宝石项链。”她说。接着，国王想，也该问问伊马尼。于是他派一个人去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礼物。不巧的是，那人来的时候织布机上的纱线缠在了一起，她正忙着想法子解开。国王的使者向小公主鞠了一躬，说道：

　　“国王要去杜尔国，派我来问公主殿下，您要国王陛下带什么礼物给您呢？”

　　可伊马尼这个时候一门心思只是在想着怎样把结解开又不会把线弄断，随口说道：

　　“耐心！”她的意思是让使者耐心等候，没想到使者却把这句话当做伊马尼的回复。他回去对国王说，伊马尼公主只要一样东西，那就是“耐心”。

　　“啊！”国王说，“我不知道这东西在杜尔是否能买得到！我自己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不过，如果真能买到，我就给她买回来。”

　　第二天，国王就出发了。等到他把在杜尔国的事情办完后，他就给库普蒂买了一串漂亮的红宝石项链。然后，他对一个仆人说：

　　“伊马尼公主要一种叫做‘耐心’的东西，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东西，你给我到市场上去问一问，要是有的话，你就买下给我带回来。”

　　仆人躬身退出。他到市场里转了一阵子，边走边喊叫着：“有卖‘耐心’的没有？有卖‘耐心’的没有？”

　　有人嘲弄他，有的人（那些没有耐心的人）就叫他滚开。有些人说：“这个家伙疯了，还以为‘耐心’可以买卖！”

　　后来，这事传到杜尔国王的耳朵里，说是市场上有一个疯子要买“耐心”。国王笑起来说：

　　“我想见一见这个家伙，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随从立刻就去把他找来，带到国王的面前。国王问：

　　“你想要买什么？”

　　他回答说：“陛下！我的主人让我出来买‘耐心’。”

　　“嗯！”国王说，“你的主人真怪。他要这个干什么？”

　　“我的主人想把它当礼物送给他的女儿伊马尼。”这个仆人回答说。

　　“嗯！”国王说，“我听说过一种叫做‘耐心’的东西，如果这位年轻的女士想要的话倒是可以得到它。不过这东西不卖。”

　　原来这个国王的名字叫苏巴尔·汗。苏巴尔也就是“耐心”的意思。仆人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以为国王是在开玩笑。于是他说伊马尼公主不但又年轻又漂亮，而且极其聪明、勤劳、善良。要不是国王笑着摆摆手阻止他，他还要继续赞扬公主的美德。国王打断他的话说：

　　“好了，好了，你稍等一会儿，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把它弄到手。”

　　说着，他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小盒子来。在盒子里放了一把扇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合上，带着它回到仆人的面前，说：

　　“这是一个盒子，它既没有锁也没有钥匙，但是需要里面东西的人只要一碰它就会打开——谁能够把它打开，谁就能得到耐心。不过我说不准这是不是就是你们想要的那种‘耐心’。”仆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接过盒子。当他问国王要多少钱时，国王说什么也不要。就这样，他回去了，把盒子交给国王，并讲了事情的经过。

　　国王一回国，库普蒂和伊马尼就各自得到了父亲带给她们的礼物。伊马尼从仆人的手里接过盒子时，她非常惊讶。

　　“可是，”她说，“这是什么？我没说过要什么东西！当时我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要什么，我还没有把结解开，使者就跑了！”

　　但仆人说这个盒子就是给她的，于是，她就有点好奇地把它接过来，又把它递给那位老僧人。老人想把它打开，但盖子却盖得那么紧，纹丝不动。尽管上面既没有锁，也没有栓或弹簧之类的东西把它关紧，但就是拿它毫无办法。他试得不耐烦后，又把它交给了公主。她刚要去掀它，盒子就自动打开了，里面搁着把漂亮的扇子。伊马尼惊喜地叫了一声，拿起扇子扇了起来。

　　她刚刚扇了三下，杜尔国王苏巴尔·汗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公主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老僧人坐在那里惊讶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尊敬的先生，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们，您是谁？”

　　“我的名字叫苏巴尔·汗，是杜尔国人。”他对公主鞠了一躬，继续说道，“这位女士召唤我，所以我就来了！”

　　“我？”公主结结巴巴地说，“我召唤了你？我从没见过你，也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我怎么有可能召唤你呢？”

　　于是，国王就告诉他们，自己是如何在杜尔国听说有一个人想买“耐心”，自己又是如何把这把扇子放在盒子里交给那个人的。

　　“这两样东西都有魔力，”他接着说，“只要有人把这把扇子拿起来扇三下，我就会来到他的面前。假如把扇子折起来，在桌子上敲三下，我就会回到自己的家里。这个盒子不是任何人都能打开的。你看，这位美丽的女士需要‘耐心’，而这正是我的名字，所以我就来了，非常乐意为你效劳。”

　　伊马尼公主兴致正高，她迫不及待地要把扇子合起来，在桌子上敲三下，把国王送回去。但老僧人却很喜欢他的客人，所以他们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一个晚上过得很愉快，直到苏巴尔·汗告辞。

　　从那以后，国王常常被招来。他和僧人都很喜欢下棋，而且都下得不错。他们经常一下就是半宿。后来，这房子里有一间小屋子就变成了国王的房间。每逢他下棋下得太晚时，就睡在这里，到第二天早上再回家。

　　不久，库普蒂公主就听说有一个又英俊又有钱的年轻人经常去看她妹妹，库普蒂很妒忌。所以有一天，她也来看妹妹，假装对他们的房子、他们的生活，还有他们高贵而神秘的客人十分关心，充满了兴趣。她们一起到各处看的时候，伊马尼把苏巴尔·汗的房间也指给她看了。过了一会儿，库普蒂找了个借口，偷偷溜进国王的小房间，把随身带来的许多上过毒的玻璃碴儿撒在床单下面。又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向妹妹告辞了，还称自己一直没有来看他们，不可原谅，以后要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天晚上，国王苏巴尔·汗又来了，像往常一样和老僧人下棋，下得很晚。他觉得疲倦了，就和僧人与公主道了晚安，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了。他刚躺下，无数细小的毒玻璃碴儿就扎进他的肌肤。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停地翻来覆去，直到浑身都被扎遍了。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好像都在燃烧，他猜自己可能是中毒了，而且竟然是在伊马尼的房子里中的毒，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坐了一整夜，忍受着肉体的痛苦和内心更大的痛苦。第二天早晨，尽管他已快要昏了过去，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魔扇像往常一样，把他送回家。国王派人找来了全国最好的医生和药剂师。可是谁也说不清他得了什么病。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一直在忍受着，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治疗方法，每一个白天和黑夜他都在不眠、痛苦、高烧和折磨中度过。最后，他已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

　　在这期间，伊马尼公主和老僧人却感到十分困惑。尽管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挥动扇子，可苏巴尔·汗总是不露面。他们猜想或许是国王觉得他们烦了，或是他遭到了什么厄运。到后来，公主觉得非常不安和忧虑，她决定要亲自到杜尔国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穿上男人的衣服，打扮成一个年轻的僧人，像苦行僧那样徒步踏上了旅途。有天晚上，她在森林里的一棵大树下躺下，准备在那里过夜。因为想念着苏巴尔·汗，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一点儿也睡不着。这时，她听到头顶的那棵树上有两只猴子在说话。

　　“晚上好，兄弟。”一只猴子说，“你从什么地方来的？有没有什么新闻。”

　　“我从杜尔国来，”另一只猴子说，“有个消息说国王就要死了。”

　　“啊！”第一只猴子说，“这消息真使我感到遗憾！因为他可是个打猎的好手，专打豹子一类该死的猛兽。他怎么了？”

　　“没人知道。”第二只猴子说，“不过那些看到一切和传播消息的鸟儿们说，他是中了国王的大女儿库普蒂撒在他床上的毒玻璃碴儿的毒，被害成这个样子的。”

　　“啊！”第一只猴子说，“太惨了。不过，要是他们知道就好了，我们坐着的这棵树上的果子就可以救他。只要把这些果子浸泡在热水里，就能用来治这种病，顶多需要三天。”

　　“对呀！”另一只猴子说，“这么简单的一个疗法就能挽救一个好人的性命，可惜我们没办法把这种疗法告诉给什么人。人是那么蠢，他们把自己关在封闭的城市里和封闭的房子里，不愿意住在空气新鲜的森林里，所以有许多好东西他们都不知道。”

　　当伊马尼听说苏巴尔·汗就要死了，她慢慢地流下了眼泪。后来，她擦干了眼泪坐了起来。天刚刚发白，她就开始采集树上的浆果，直到她的衣服再也装不下了才罢休。然后，她用最快的速度向杜尔城赶去。两天以后，她走进这座城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市场上去喊叫：

　　“卖药啦！有谁生病需要用我的药？”

　　有个人对他的邻居说：

　　“有个年轻的僧人在卖药，也许他能为国王治病。”

　　“呸！”另一个人回答，“那么多胡子白花花的人都不行，这么个小青年有什么用？”

　　“可以让他试一试嘛。”第一个人说。于是他们便一起朝王宫走去，并通报说又来了一个医生，来试试看能不能为国王治好病。

　　过了一会儿以后，伊马尼被允许进入国王的卧室。她伪装得很好，国王根本就认不出她；而国王也被疾病折磨得变了样，她也差点认不出他。公主满怀着希望，她马上要求给她一个房间，另外还要一个烧水的锅，她要单独一个人在里头。水烧热以后，她把带来的一些浆果放进去浸泡，然后把它交给国王的随从，叫他们用这些东西给国王擦洗全身。第一次擦洗就非常见效，国王一个晚上都睡得非常安静。第二天她又如法炮制，这一次洗过后，国王说他饿了，要吃东西。到了第三天，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为病了很久，感到很虚弱。第四天，国王从床上起来，登上宝座，叫人去把救了他性命的医生请来。

　　伊马尼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惊讶，想不到这么年轻的医生，医术会那么高明！国王要给她许多钱和各种各样贵重的礼物。开始，伊马尼什么都不要。后来她说，如果一定要给的话，她想要国王的印章戒指和手帕。国王见她既然别的什么都不要，就把这两件东西送给了她。于是她赶忙动身，尽快回到自己的国家。

　　她回到家后，马上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僧人。他们又用魔扇找来苏巴尔·汗国王。当他出现时，他们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国王就把自己生病，还有如何得救的事对他们说了。他说完以后，公主站起来，打开柜子，拿出戒指和手帕来，笑着问：

　　“这就是你送给医生的礼物吗？”

　　国王看了看，终于认出她就是那个医生，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立即站了起来，把那把魔扇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宣布谁也不能把他送回自己的国家，除非伊马尼和他一起走，做他的妻子。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老僧人和伊马尼公主跟着他一起去了杜尔国。在那里，伊马尼嫁给了国王，从此以后，他们两个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