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鸡翅膀的猪

    艾力一打开烤箱，那诱人的香味差一点把他熏倒，他看着那一对金黄色闪着油光的鸡翅膀，翕动着鼻翼，张大嘴巴，正准备凑上前咬一口时，奇迹发生了。
    那一对鸡翅膀居然扇动了一下，从烤箱里绕过艾力的脑袋，悬在半空中，然后穿过窗户，飞到了外面。
    艾力唯恐自己的下巴掉了，用手紧紧托着，眼珠子像被绳子一样牵引到窗外，那对鸡翅膀扑腾腾地在人群中飞着，路上的车辆像放鞭炮一样地挨在一起，路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交警撞在红绿灯杆子上，当场晕了过去，一个老太太正在剥核桃，结果核桃整个卡在喉咙里，就连襁褓里的婴儿看到这幅情景，脖子也飞快地长了半截。
    艾力舞着手从屋里跑出来，眼看追不上那双翅膀，当即立断的甩下自己的鞋子，对着翅膀砸去，翅膀朝他抛了个媚眼，旋转个身，消失在云端里。
    艾力气急败坏地返回来，蹲在门口揪着头发，搜肠刮肚地想那对不同寻常的鸡翅膀。
    太雷人了！史无前例啊！
    他把头发揉了一圈，瞅见梅格在路边和稀泥，就拍拍屁股站起来，眯着眼问：
    “鸡翅膀去哪里了？”
    梅格头也不抬，慢声慢语地说：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哲理！
    艾力顿悟了，他再也不敢小看这个一天到晚和稀泥的小子，怀着无比敬重的心情鞠了躬，大步地向目的地走去。
    那对鸡翅膀一路潇洒地飞着，最后停在云端里，整理了一个思绪，决定去找自己的身子。
    它飞了两天，才找到了自己土生土长的农场，在半空中寻找着了半天，也看不见自己的身子，便停在草垛旁悲伤起来。
    一只肥头大耳的猪在不远处吭吭唧唧地躺着，旁边是一只编着细麻花的红鼻子狗，两个人正在草窝旁晒太阳。
    红鼻子狗掏出一块手绢，擦着清鼻涕，问：“强强，你的理想是什么？”
    猪强强挖了一下鼻孔，在脚底下擦了擦，不满地说：“妙妙，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我的理想是变成小飞侠。”
    “没听错吧！这也不现实啊。”妙妙狗朝天上望去，看见一只鸟展翅高飞，想象着一只猪飞在空中是个什么景观。“我想得没你那么复杂，我就想永远像现在这样自由。前两天，我的主人把我拴在了院子里，让我很难受。”
    猪强强坏笑了一声，往后看了一眼，惊呼道：“你主人来了。”
    妙妙狗吓得跳了起来，躲在树后面，四处张望，没有一个人，却看见猪强强拍着肚皮四面朝天的笑个不停。
    “如果你有一双翅膀的话，你主人来捉你的时候，就可以飞了。”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是人类最忠实的狗了。”
    猪强强指着妙妙狗的脑门，低声地骂了声：“死脑筋！”它正准备转过身时，眼珠子像被磁铁吸住了。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油光发亮的东西，在风中微微地颤动着，像是在哭泣。
    猪蹑手蹑脚地上前，经验告诉它，这绝对是个美味无敌的东西，它还不忘用余光偷偷地瞄着妙妙狗，妙妙狗正用心地擦着鼻涕，它感冒还真不轻。
    猪强强一步步地靠近，鸡翅膀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它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但是口水还是像小溪一样流了下来。
    近了，它张大了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吞下了那对鸡翅膀。
    真香啊！猪快乐地摇着脑袋，咂咂嘴巴，摇摇屁股，酣畅淋漓地放了一下屁，来到妙妙狗的身边，妙妙狗瞪大眼睛，看着猪的后背，捂着嘴巴惊叫起来。
    猪强强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它感觉后背有点庠，用手一挠，不得了，像是长出了个什么东西，猪吓了一身冷汗，冲到池塘边，一看，天哪！后背居然长出了一对翅膀。
    翅膀像被注入激素一样，疯狂地长着。
    猪强强有点哭笑不得，但它的心态很好，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它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便心安理得地对着水面梳理着自己的翅膀，一边梳着，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我自己是一只不平常的猪。接着，又对着水面，摆了几个造型，感觉良好。
    妙妙狗神色呆滞，喃喃地叫了一声：“小飞侠”便扑通一声，昏倒过去。
    艾力怀揣着坚定的信念，经历了千山万水，拄着拐棍多方打探才找到这家农场，他头发上飘着稻草，衣服像布条一样挂在胸前，看见一条河横在对面，才发觉喉咙已经开始冒烟，便俯下身子喝了口水，然后站起来向河那边看去。
    猪强强理完鸡毛，转了一个圈，想象着自己正在T形舞台上，向远处深情地看了一眼，那里似乎有黑压压的粉丝。
    两束目光交织、碰撞，有着天崩地裂的壮观。
    艾力趟着水，直冲过来，猪吓了一跳，拔腿就跑，跑了两步，身子就慢慢地升了起来。
    “别飞！别飞！”艾力做了最后一个冲刺，正好拽住了猪强强的弯尾巴。猪强强乖乖地坐在了他的旁边，收起了它的翅膀。
    艾力打量着这头猪，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
    他生怕自己的舌头被咬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怎么称呼？”
    “猪强强，现在改成猪飞飞。”
    艾力用力地甩了一下头，接着问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那你知道已经熟了的鸡翅膀，怎么会突然间飞起来吗？”
    “知道！”猪飞飞响亮地回答道：“因为打了过多的激素。”
    艾力恍然大悟！真是结束（激素）了还不死。他又打量着猪飞飞的造型，在心里赞叹着：真是极品啊！如果……
    他的心里有了想法，摸着猪飞飞的耳朵说：“想不想去城里逛逛？”
    猪飞飞的小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凑到艾力的脸上，“真的？”
    艾力点点头，指着池塘，对猪飞飞说：“跳下去，洗干净了，跟我走。”
    猪飞飞觉得艾力不像在骗他，毫不犹豫地在池塘边洗了个澡上来，等身上晾干了，就迫不及待地指着自己的后背，对艾力说：“上来吧。”
    艾力指着昏倒的红鼻子狗，说：“它怎么办？”
    “不碍事！等我回来再看它！”
    艾力平生第一次骑在猪的身上，有说不出的惊奇，他用力地抓住猪的两只鸡翅膀，心脏直往外蹦。
    猪飞飞喊了一声：“出发！”天空中便出现了一道奇观。
    猪飞飞无师自通，飞翔得技术相当的高超，艾力在上面一开始有点害怕，后来就慢慢地适应了，他感觉比坐飞机还舒服。很快，他们来到了城市。
    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无意中抬头看到天空中有个奇怪的黑点，问妈妈：“那个是不是UFO？”
    妈妈看着不像，周围的人帮着看，看着看着，就全部像被施了魔法，张大嘴巴定在了原处。猪飞飞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滑翔的姿势，人群哗啦啦地倒下一大片。
    市中心正在举办汽车展览，猪飞飞围着会场飞了一圈，然后平稳地落在一辆宾利车的引擎盖上，并漂亮地秀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
    艾力看看四周，人呢？全都瘫在了车肚子下。他瞅见宾利车的女模，气若游丝地靠在柱子上，上前对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那个女模就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拿着麦克风，激动地说：“连猪都选择宾利，你们还等什么呢！”
    虽然麦克风拿颠倒了，但这句话还是产生了极大杀伤力。
    人群一下子如洪水拥上来，纷纷地要求订单。女模篷着头，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抽出身来，直握着艾力的手，连不迭地说：“谢谢！”她再回头看猪飞飞，觉得越看越可爱，还有一种想去拥抱的冲动。
    艾力带着猪飞飞闪亮登场后，挣足了人气，便带着猪飞飞离开了现场。
    “为什么这么早就撤？”猪飞飞坐在沙发上，有点不高兴地接着艾力递过来的啤酒。
    “低调！”艾力安慰猪飞飞。
    猪飞飞不太明白，艾力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等着吧！”
    话刚说完，艾力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我是兴兴旺食品公司的总裁，我们想找猪飞飞先生做形象代理，代理费八位数……”
    “我们是香香淋浴露厂家，想请猪飞飞参加我们下个星期的记者招待会，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愿意将商标名称改为香猪香……”
    “我们是一家刚成立的鞭炮股份有限公司，想请猪飞飞先生光临指导，研制一种高科技的鞭炮，我们愿意让出一半的股份给猪飞飞先生……”
    “我们是美滋美味酒家，想请猪飞飞先生参加十周年的庆典，酒家所有特色美味佳肴，猪飞飞先生终生免费享用……”
    ……
    艾力接完了所有的电话，胳膊开始脱臼，耳膜有出血的症状，猪飞飞摇着他的脑袋，着急地问：“我是不是成名了？”
    长成这样，想不成名很难！艾力在心里想着，指着洗手间，说：“去换套衣服！”
    猪飞飞换上个特制的闪着金光的夹克，下面配着一条西裤，还有一双擦得锃亮的大头皮鞋。接着又从衣帽架上取了条围巾，绕在脖子上，再戴上墨镜，艾力在后面给它那双翅膀上喷着香水。
    猪飞飞站在镜子上一瞧，左看右看，觉得缺少点什么，它看见艾力的耳边上夹着一支香烟，直接取下来，放在嘴边，吸了一口，一下子找到了感觉。
    车已经在楼下了，猪飞飞夹在保镖之间，觉得幸福来得太快，竟有些头晕。一天跑了十几个场子，所到之处，交通全部阻塞，猪飞飞生怕那些签名的人把自己淹没，便展开翅膀，悬浮在半空中，卡片像雪花一样飞舞着。
    所有的报刊杂志每天都头版头条地报道此事，猪飞飞的照片贴遍了大街小巷。猪飞飞红了！
    红得发紧的猪飞飞，忙碌地过了一个星期，就立刻变得憔悴起来，对什么事情也提不出兴趣来，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艾力以为它胃口不好，就给它特制了熊掌鱼翅，猪飞飞还是一口不吃，他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时光。
    那带着青草味的泥土的气息，那带着屎臭味的猪圈，那搅拌得一塌糊涂的剩饭剩菜，还有那只红鼻子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它开始讨厌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时常趁艾力不在的时候，把衣服脱了，光光地站在镜子前，欣赏着，然后再放纵地扭两下，完全没有束缚的感觉。
    它不喜欢睡在席梦思上的感觉，它夜里跑出过几次，想在马路边上睡，又怕人发现，就挑了颗最茂盛的树，飞上去，在树叉上睡了两次。它觉得，就算在树叉上睡，也比睡在床上舒服！
    还有一点，就是已经好几天没有放屁了，它躲在厕所里，专心地酝酿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放出来，它心里明白，一定是西餐闹的。
    猪飞飞的心里还有一个疙瘩，就是它来城时，不顾那个红鼻子狗的安危，独自一个出来享乐，两个人光屁股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这样做，也实在太不够交情了。
    猪飞飞的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它关上房门，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艾力去开了门，原来是那个和稀泥的小子梅格。
    艾力抱住梅格，“经过你的指点，我终于找到了那双翅膀，还有那只长着鸡翅膀的猪。”
    梅格表情很平静，推开他，把头转向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长着鸡翅膀的猪，到底还是一头猪啊。”
    艾力愣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扇房门“砰”地打开了，猪飞飞突然站在客厅中间，一件一件地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艾力不解地问。
    “他说的对！我只是一头猪，我应该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人类的世界，不适合我。告辞！”说着，就展开翅膀，穿过窗户向远方飞去。
    夜色阑珊，霓虹灯闪烁，猪飞飞不再留念，它一直向自己的家乡飞去。它在心里期待着，在那条熟悉的小河旁，有一个红色的小点点在夜色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