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鸟 (4)

　　此时，女王菲奥德莉萨打扮成穷苦农村女孩的模样，戴一顶草帽遮住脸，肩上背着个旧袋。她有时走海路，有时走陆路，有时徒步，有时骑马，但她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里去。她担心，往前每走一步就离自己所爱的人更远一步。有一天，她又疲倦又伤心，在一条小溪旁坐了下来，把白嫩的脚伸进清澈的泉水里凉快凉快，同时梳着她的长发，那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金子一样。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拄着一根拐杖从那儿路过。她停下来，对菲奥德莉萨说道：“漂亮的孩子，你怎么孤零零一个人呀?”

　　“好妈妈，我太伤心，还没有人陪着。”菲奥德莉萨一边回答一边流泪。

　　“别哭，”老妇人说，“请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女王很高兴有人跟她说话，便一五一十讲了事情的经过，还说她正在寻找蓝鸟。这时，老太太不再弯腰驼背，一下子变得高高的，显得又年轻又美丽，菲奥德莉萨十分吃惊，那老太太面带微笑对她说：

　　“可爱的女王，你寻找的国王不再是只蓝鸟了。我的姐姐马齐拉已经让他恢复了人形。现在他正在他自己的王国里。不要怕，你会得到他，你们的王国也会兴旺发达起来。你拿着这四只鸡蛋。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打碎一只，就会得到帮助。”

　　说完这些话，她就不见了。菲奥德莉萨得了很大的鼓舞，把鸡蛋放进袋子就掉转方向朝着魅力国王的王国走去。她不停地走了八天八夜，终于来到一座很高很高，由磨光象牙堆成的象牙山。那山又光滑又陡峭，根本不可能在上面立足。菲奥德莉萨试了无数次，爬上去了，又滑下来，而且每次都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起点上。最后她绝望了，坐在山脚下，这时她突然想起了那些鸡蛋。她很快打碎了一只，发现里面有些小金钩，她把它们系在手脚上，便毫无困难地登上了象牙山。

　　可她登上顶峰又遇到了新的困难，因为山的另一边，甚至整个山谷，是一块光滑的镜子，那里成千上万的人正在欣赏他们自己的映像。因为这是一面魔镜，人们希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远道而来的香客都赶到这里来。不过不曾有人登上它的顶峰。他们看到菲奥德莉萨站在顶峰，就发出可怕的呐喊声，说她如果踏在他们的镜子上，就会把这面镜子踏成碎块。女王也觉得下去会很危险，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打碎第二只鸡蛋。鸡蛋里出来一辆由两只白鸽驾着的轻便车，菲奥德莉萨登上车子，毫不费力就到了山下。

　　一天一夜以后，白鸽车在魅力国王的城外停了下来。女王从车子上下来，吻了吻小白鸽向它们表示感谢。然后，她直接走进城去，询问她在什么地方能见到国王。谁知他们都冲着她笑，大声叫嚷说：

　　“要见国王?请问，你为什么要见国王，你这个打杂的女佣?你还是先去洗洗脸，眼屎蒙住你的眼睛，见到国王也看不清!”对了，女王乔装改扮，散乱的头发挡住了脸，谁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所以谁都不愿意告诉她。她只得继续往前走。有人说明天她可以看到国王同公主图莉特拉乘车经过大街，据说他最后同意娶她为妻了。这对菲奥德莉萨来说无疑是个可怕的消息。难道她历尽艰辛来到这里是为了得知图莉特拉已经成功，难道魅力国王已忘掉了她?

　　她实在太累太痛苦，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所以她在一户人家门口坐下，伤心地哭了一整夜。一到天亮她就急忙赶到王宫大厅里去。她被卫士轰走几十次，后来终于走了进去，看到那里已经为国王和图莉特拉设下了宝座，图莉特拉已以王后自居了。

　　菲奥德莉萨将自己藏在一根大理石柱子后面，这时图莉特拉出现了，穿得十分华丽，不过还同以前一样丑陋。同她一起来的是魅力国王，菲奥德莉萨觉得他比以前更漂亮，更英俊了。图莉特拉坐到了宝座上之后，菲奥德莉萨就走上前去。

　　“你是谁，胆敢走近王后陛下!”图莉特拉恶狠狠地皱着眉头。

　　“他们叫我打杂的小女佣，”她回答说，“我来是出卖宝贝的。”说着她就从破袋里取出了魅力国王送给她的绿宝石手镯。

　　“嗬，嗬!”图莉特拉说，“这些玻璃小玩意儿很好看。我看你卖五块银币总愿意吧。”

　　“夫人，请你把它们给懂行的人看看，”菲奥德莉萨回答说，“那时我们再定价钱。”

　　图莉特拉很爱魅力国王，不亚于别的人，所以她总喜欢找机会同他说话。这回她把手镯拿给他看，问他该值多少钱。国王一看到它，想起了自己曾经送给菲奥德莉萨同样一对手镯，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他深深吸了口气，坠入了忧伤的沉思，竟忘记了回答，过了一会她再次问他时，他这才克制自己道：

　　“我认为这对手镯跟我的王国一样值钱。我原以为世界上只有那么一对，如今看来还另有一对。”

　　于是图莉特拉回到公主那里，问她愿意以什么价钱出卖它。

　　她回答说：“夫人，它比你能付的代价要值钱得多，不过要是你能让我在回音室里睡上一夜，我就愿意把绿宝石送给你。”

　　“完全可以，打杂的小女佣。”图莉特拉非常高兴地说。

　　国王没有查问手镯的来历，倒不是他不想打听，而是因为要打听只有问图莉特拉。而他对她深恶痛绝，只要能够避免，决不跟她说话。

　　当他还是蓝鸟的时候，他曾告诉过菲奥德莉萨有关回音室的事。那是国王卧室底下的一个小房间，建造得非常精巧，里面即使发出最轻的声音，国王的房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菲奥德莉萨要想指责他背信弃义，来这儿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当她得到图莉特拉的允许留在回音室时，她伤心地哭泣开了，直哭到天亮。

　　图莉特拉问国王的侍从，有没有听到哭泣声和叹息声，侍从们告诉了她，她便去问菲奥德莉萨这是怎么回事。菲奥德莉萨回答说，她经常做梦，并且在梦中高声说话。

　　很不幸，国王什么都没有听见，因为每晚临睡前他总要服安眠药水，所以不到太阳升得老高不会醒来。

　　菲奥德莉萨忐忑不安地度过了—天。

　　她想：如果他听到了哭泣声，还能这么狠心这么冷淡吗?也许他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怎么才能再取得机会呢?我有大量珠宝，但没有无价之宝去吸引图莉特拉。

　　这时她想起了鸡蛋。她又打碎一只，从蛋里出来一辆闪闪发亮镶金边的小钢车，拉车的是六只绿老鼠，赶车的是一只玫瑰色老鼠，还有一只骑在马上赶车的灰老鼠，坐在车厢里的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小人，他们又会跳舞又会耍把戏，菲奥德莉萨一看魔术如此成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傍晚时分，她到一条有遮阴的花园小路上守候，她知道图莉特拉要经过那里.她让老鼠奔跑，小人表演把戏。图莉特拉果然来了，看到了这些，就叫嚷起来：

　　“小女佣，小女佣，你的老鼠车子卖多少钱?”

　　菲奥德莉萨回答说：“让我再在回音室里睡一夜”。

　　图莉特拉摆出一副高傲的架子说：“可怜的人，我不想拒绝你卑微的请求。”

　　然后她转身对几个女侍低声说：

　　“这个傻瓜，不懂得利用机会赚钱，我可占大便宜了。”

　　夜晚来临，菲奥德莉萨把所有能想到的话都说了，可天哪，这次并不比上次好，国王又服了安眠药水睡得很熟。有个侍从说道：

　　“这个乡下女孩一定是疯了。”

　　“听上去倒很悲伤很感动人。”另一个侍从却说。

　　菲奥德莉萨以为国王一定是铁石心肠，听了这样悲痛欲绝的话竟不理睬她。她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她打破最后一只鸡蛋，很高兴发现里面藏着更稀奇古怪的东西。它是一个由六只鸟制成的饼，手艺尽善尽美，六只鸟全是活的，又会唱又会说，还能回答问题，而且用最逗人的方式替人算命。带着这一宝贝，菲奥德莉萨再次在大厅里等候，图莉特拉肯定要经过那里。当她坐在那里时，一个国王的侍从打旁边走过，对她说：

　　“喂，小女佣，还算好，国王临睡前总要服安眠药水，要不的话，你的悲伤要让他整夜都不能入睡。”

　　这时，菲奥德莉萨才知道国王为什么不曾注意到她。于是她从袋里抓了一把珍珠钻石，说道：“要是你答应我今晚国王不服安眠药，我愿意给你所有的宝石。”

　　“啊，我愿意答应你。”那个侍从说。

　　这时图莉特拉来了，一见到那美味可口的馅饼和那些会唱歌、会吱吱叫的漂亮小鸟，便大声叫嚷说：

　　“馅饼妙极了。小女佣，你要卖多少钱?”

　　“老价钱，”她回答说，“让我在回音室再睡一夜。”

　　“那行，快把馅饼给我。”贪婪的图莉特拉说道。

　　入夜，公主菲奥德莉萨等宫里所有的人都睡熟了，这才像上两次那样又悲伤地哭泣起来。

　　“啊，魅力国王!”她说，“我到底做了什么，你竟然抛弃我跟图莉特拉结婚?但愿你能知道我所遭受的一切，知道我来找你走了多少坎坷的路。”

　　这回，侍从果然很守信用。他用一杯水代替国王常服的安眠药水。因此，他很清醒，听到了菲奥德莉萨所说的每句话，甚至还听出了她的声音，不过他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方。

　　“公主呀公主!”他说道，“我爱你爱得这么深，你怎么抛弃我投向我们凶恶的敌人?”

　　菲奥德莉萨听到他的话，很快回答说：

　　“你找找那个打杂的小女佣，她会解释这一切。”

　　于是国王急忙派人去叫他的侍从，说道：

　　“你去找那个小女佣，立即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那再容易不过了，陛下，”他回答说，“她就在回音室里。”

　　国王听到这一回答，感到迷惑不解。可爱的公主菲奥德莉萨怎么会是一个小女佣呢?小女佣怎么会发出菲奥德莉萨的声音?于是他慌忙穿好衣服，通过秘密楼梯跑到回音室。那里，在一堆柔软的垫子上，果然坐着他那可爱的公主。这时，她已经脱下难看的伪装，穿上了丝绸白袍，她那头金发在柔和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看到这一情景，国王喜出望外，冲上前去拜倒在她脚下。他向她连珠炮似地问了一连串问题，也不给她回答的时间。菲奥德莉萨同他在一起也非常高兴。除了想起仙女马齐拉，再也没有什么使他们感到不安了。

　　就在这个时候，巫师进来了，跟他一起来的是那位有名的仙女，就是那个给菲奥德莉萨鸡蛋的仙女。他们跟国王和公主打过招呼后，便说他们想要一起帮助魅力国王，仙女马齐拉已经没有能力反对他了，因而只要国王愿意，随时都可以同菲奥德莉萨结婚。

　　国王的高兴可想而知。天一亮，这个消息就在宫里传开了。人们都来看菲奥德莉萨，而且一看都很喜欢。图莉特拉听到消息，跑到国王那里。她看见菲奥德莉萨同国王在一起非常愤怒。但没等她开口，巫师和仙女就把她变成一只棕色的猫头鹰。她从一扇窗子里飞了出去，凄厉地叫着。

　　接下来举行了极其隆重的婚礼。从此以后，魅力国王和王后菲奥德莉萨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