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崖洞保卫战
- 2016-01-04 10:12
- 惊险故事
- 作者:小编
- 来源:网络
号碉堡,响起一连串强有力的声音。
“八班长——”
“到!”
“这个碉堡就是你的棺材!”
“是!”
“李小苟——”
“到!”
“这个碉堡就是你的棺材!”
“是!”
“姚福喜——”
“到!”
“这个碉堡就是你的棺材!”
“是!”
“段九禄——”
“到!”还没等葛森强说“这个碉堡就是你的棺材”,他那背在背上的儿子突然问道:“爸爸,这个碉堡是不是你的棺材?”葛森强的儿子葛延生刚满两岁,这个童声像一颗炸弹落在了306号碉堡,落在了政委葛森强的眼前,落在了八班长王长兴、战士李小苟、老兵姚福喜、新兵段九禄的面前。政委葛森强稍稍愣了一下,说:“这个碉堡也是爸爸的棺材。不过爸爸的棺材不只这一个,这山上山下400多个碉堡都是爸爸的棺材。”儿子又问:“那哪个碉堡是我的棺材?”葛森强不高兴了,说道:“儿子别说傻话,再说傻话爸爸不背你出来了。”
黄崖洞有个日本籍女人
号碉堡是一个“8”字型碉堡,是一个假连环碉堡。有半边是真碉堡,另一半边是一个坟墓,外型与碉堡一样,里面有口木质棺材,棺材里有一具尸体,埋进去才两个多月。现在隔远看,假碉堡上面没有长草,真碉堡上面倒长了草。
号碉堡的人都知道,这个碉堡就是我的棺材!306号碉堡就是306号棺材。这一点,知道得最深刻的是八班长王长兴和战士姚福喜、李小苟,已经“身体力行”的是那具尸体,知道得不很深刻的是新兵段九禄。
政委葛森强走后,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团长柳直夫来了,他是广西人,个子不高,是邓小平领导的百色起义参加者,他背着手在306号碉堡人口处望了望,与战士们点点头,然后绕到假碉堡那儿,狠狠踢了一脚:“你个狗伢的邱贤贵呀——”
邱贤贵就是306号碉堡连环堡里那具尸体的名字,他现在尽管已经开始腐烂,但刚才葛森强的命令和现在柳直夫的骂声都由他那还没烂掉的耳膜感觉到了。邱贤贵知道,那一脚是踢给现在306号碉堡活着的人看的,那一声骂语是专门讲给他听的。
“好你个狗伢的——”邱贤贵好久没听到了!从1933年听到1940年,从战士听到连长。今天这一声的味道特别长啊。
年,蒋介石对红军第五次“围剿”,柳直夫是—个连队指导员。那时候,堡垒对堡垒,碉堡对碉堡。邱贤贵是个农民,他家住在两山之间,一日,他出去赶集回来,家里没人了,门板被卸了下来。有一扇门板还没扛走。他打探了一下,知道是蒋介石的队伍来了。门板是军队拿去修工事了。一个山上是红军在修工事,一个山上是白军在修工事。邱贤贵扛起门板.上了山,他一脚就踏进了柳直夫当连指导员的连指挥所工事。那时的碉堡是土垒的,上面是松树作梁,盖着厚厚的土。这碉堡顶****行,顶重机枪、炮都不行。蒋介石有炮。一颗炮弹飞来,柳直夫正接电话,邱贤贵扛来的那块门板向柳直夫的背压过去。门板上被炮弹碎片击成了蜂窝状。好半天,柳直夫抱住邱贤贵:“多亏你个狗伢的这块门板啊!”也就是那次,邱贤贵失去了一个耳垂,每当说起蒋介石第五次“围剿”,或者是蒋介石的炮弹皮削掉这个耳垂时,柳直夫就会说,你那个耳垂是王明害掉的,王明排挤毛主席嘛。军史上也是这样讲的。要游击战、运动战,不能打阵地战。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退我追。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有必要讲讲306号碉堡的地理位置。
在山西黎城县,有个地名叫黄崖洞。《辞海》上面有个词条:“黄崖洞保卫战”,我这个故事就是黄崖洞保卫战的一些碎片。现在黄崖洞是个旅游点。“黄崖洞”三个字为邓小平所题。那邓小平的手迹碑刻前面一点就是306号碉堡的位置。我们都见过藤椅吧,把一个藤椅拿过来,把藤椅的四个腿柱锯掉一多半,留20公分高,再把这藤椅放在客厅中间,那藤椅就是黄崖洞地区的地形了。黄崖洞兵工厂建在藤椅那个放屁股的地方。黄崖洞保卫战就是保卫那个兵工厂。好,我们安排一个成年男人坐到藤椅上去。他的腿要并拢,平伸出去。再看黄崖洞的地形。男人的生殖器那儿叫断桥,男人的两腿到脚脖子那儿叫瓮圪廊,男人的脚脖子那儿叫南口,306号碉堡的位置就在南口,在男人的脚脖子那儿。
南口到兵工厂必经瓮圪廊。瓮圪廊是一条峡谷,有人形容:“瓮圪廊啊一步宽,进去九曲十八弯,两岸绝壁峡无水,抬头只见一线天。”说的是瓮圪廊峡谷是一个干谷,有河道没有水,两岸是绝壁,有的地段如一线天,易守难攻。黄崖洞保卫战,日本鬼子攻了四五天才打到断桥,断桥那儿完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黄崖洞保卫战打了八天八夜,最后是从藤椅的左扶手那儿打进去的,日本鬼子夜里攀上藤椅的扶手,天亮后突然开火,把藤椅扶手那儿的几个连环碉堡用燃烧弹干掉了。
黄崖洞保卫战(2)
邱贤贵没参加黄崖洞保卫战,黄崖洞保卫战爆发时,他已经是306号碉堡东侧那个“碉堡”里的一具尸体,已经死了几个月了。
尽管时过六十五年,邱贤贵的骨头可能早被洪水冲离了黄崖洞地区,但我还是通过我的想象来复制一下邱贤贵死前的内心世界。
邱贤贵没参加黄崖洞保卫战,但却保卫过一次黄崖洞,那是黄崖洞保卫战爆发前一年,1940年10月中旬。
邱贤贵很郁闷。作为连长,他有半个多月没听见团长柳直夫亲切的骂语了。“你这个狗伢的!”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团长柳直夫带主力去外线作战了,他们配合一二九师打那个有名的关家垴战斗去了。留下一个营保卫黄崖洞兵工厂。邱贤贵是连长,他的这个连负责南口一线的防御。还有两个连布置在藤椅背和扶手的位置。这是邱贤贵第一次离开团长作战,他很郁闷。‘邱贤贵到底郁闷到何等程度,我们进行一番具体的考证和评述。
年10月11日,邱贤贵心里猜想:我已经26岁了,还没亲近过女人。参军后,从来没有半个月停止过行军和打仗,也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想女人。昨晚上,虽然有点冷,但是裹在羊皮里的身体还是通体发热。梦见了那个谜一样的女人,隐隐约约好像亲近了一下,就觉得快活得不行,泻了一裤裆。
黄崖洞地区确实有一个谜一样的女人,这女人是个日本人,名叫小川幸子。小川幸子也算黄崖洞兵工厂的一名员工,她开始在伙房干活,烟熏火燎的,大伙见她受不了,便叫她当了洗衣工。
兵工厂不远处有个山神庙,山神庙门外有一棵核桃树,核桃树下有一汪泉水,泉水下挖了个水潭,小川幸子就在那儿洗衣服。邱贤贵从南口到兵工厂,必经小川幸子洗衣之处,他看到小川幸子的头发特别黑,脖子特别白,感到那头发那脖子有一种特别的气味往他鼻子里钻。他想跟她说话,想看看她的脸,但又没有由头。看到她洗的有军衣,但多是工作服,他问兵工厂的人:“你们这儿还有女工?”军工告诉他,没有女工啊,邱贤贵说:“那个洗衣服的,怎么看都不像老百姓呢?!”“那是我们厂长娘子。”“厂长娘子?”“对,厂长娘子。”
原来,黄崖洞兵工厂此时的厂长叫林升明,他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电机专业毕业生。小川幸子是林升明从日本带回中国来的。这更成了一个谜。
“你们日本是不是很穷啊?”邱贤贵大起胆子问了小川幸子这个问题。小川幸子吃了一惊,“这个……不好说呢!”“你们不穷,你为什么会嫁到这儿来?你们不穷,为什么来占中国、打中国、抢中国呢?”邱贤贵这几个问题问得有根据,因为他参加红军以前,说了几房媳妇都没说成,都是因为他家穷啊!小川幸子被问住了,她只好回答:“打仗的事,我说不清的。”
小川幸子还有一个大大的谜团,那就是她的“漏肚子”身份。她是日本国内当地出了名的“漏肚子”,怀了三个孩子都小产了,按现代医学说法,小川幸子属习惯性流产。但人们习惯叫她“漏肚子”。最恼火的是她丈夫,大概日本也有事不过三的说法,小川幸子的丈夫在小川幸子怀了三个孩子都流产了以后,对这个“漏肚子”再不抱希望了。
年10月12日至15日,邱贤贵内心猜想:烦躁,烦躁,烦躁啊!这碉堡里,只有我是第二次蹬碉堡,他们都没蹬过碉堡,他们都不知道蹬碉堡的危险。碉堡不怕****,也不怕机枪,就怕炮,土碉堡怕炮,石头碉堡未必不怕炮吧,这碉堡石头垒的,打穿的可能性不大,轰塌的可能性大呀。1933年,我蹬的土碉堡,那次叫炮弹皮削掉了我一个耳垂,这一次会怎么样?再削掉我一个耳垂?尽管战友们老开我的玩笑,说我将来找了媳妇,媳妇要揪我的耳朵的时候,我护住一个就行了,但我心里可是在流血啊。有一次,我们住在一个村庄,我出去挑水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大声说:“妈妈,你看那叔叔的耳朵怎么那样啊?”后来我碰到镜子认真看了看,掉了一个耳垂是很难看的。最近,我只要是去兵工厂,过了断桥我就会把帽耳放下来,是冷吗?不是!我怕小川幸子看见吓着啊!上次蹬碉堡掉了个耳垂,这次如果再掉另一个耳垂倒也好了,两边一样啊。但是,如果再掉一个耳顶,掉那个没掉耳垂的耳顶,啊啊。烦躁,烦躁,烦躁啊!上次蹬碉堡是王明路线,这次呢?毛主席不是遵义会议上就又回来了吗?毛主席是反对蹬碉堡的呀!毛主席现在是当家的呀!毛主席说过,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蹬不得碉堡的,要敌进我退,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朱老总在延安,他肯定听毛主席的,彭老总不听吗?柳直夫不听吗?到底是谁的主意呢?当初王明要我们蹬碉堡错误,今天王明不在呀,叫我们蹬碉堡的是谁呀?他正确吗?他正确,那当初王明呢?都是蹬碉堡,未必一次是正确的蹬碉堡?!一次是错误的蹬碉堡?!
还有让邱贤贵不可理解的是,他看到兵工厂只是几栋简陋的房子,一些破旧的机器,那值得我们舍命来保卫吗?这些东西,在邱贤贵眼里简直只算些破烂,要他来保卫这些破烂,他能不郁闷吗?如果他不郁闷我倒觉得奇怪了。我们能要求一个连长理解当时八路军前线最高统帅彭德怀的意图吗?
黄崖洞保卫战(3)
因为郁闷,因为烦躁,所以,1940年10月16日晚,快二更天了,八班长王长兴对邱贤贵说:“连长,你到二线碉堡去睡吧,这儿有情况我立马派人报告。”
“怎么?你们希望我被撤职啊?”邱贤贵在这个碉堡是指挥所圈定的。尤其是晚上,虽然前面有两道暗哨,但邱贤贵也不能离开这个碉堡。
“无非是接个电话嘛,我们冒充你接就行了!”战士李小苟接着说,他也想邱贤贵离开这个碉堡。说着电话就来了,李小苟抓起话筒:“我是三连连长邱贤贵,首长有什么指示?”没想到那边说:“你不是三连连长邱贤贵,叫连长听电话!”邱贤贵接过话筒,应答指挥所:“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接的电话。”说着真的打了个呵欠。
邱贤贵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嗨,幸亏没走吧。球事没有,就是要查查我的岗。”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半个多月了,咱们继续守株待兔吧。敌人来了,咱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敌进我退——保存自己是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黑暗中,不知道是谁把邱贤贵的话接过去,说了起来。
邱贤贵一惊:“哦?这些原则你们也知道?”
八班长王长兴一笑:“连长,告诉你吧!我们想你到二线碉堡去睡,一是我们自己宽敞些,二是免得深更半夜还要接受你的游击战术教育。”
“我夜里从来不叫你们啊!”邱贤贵有些不解。
“连长,你这几天老说梦话。”李小苟把话头接了过去,“有时,连长在背口诀,敌进我退……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保存自己是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有时候,连长会大声说‘你们懂个屁’!有一次,我们都惊醒了,不知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儿,听到你的呼噜声,还加上几个响屁,我们才知道你在说梦话。”
邱贤贵听完李小苟的话,叹了一口气:“我以前从来不说梦话的。你们都是第一次蹬碉堡,我是第二次蹬碉堡了。我好郁闷啊——”接着,他讲了1933年在江西蹬碉堡的革命历史,又讲了失去一个耳垂的战斗过程——很奇怪,这晚上邱贤贵没说梦话。
年10月17日上午,天气很好。这样的好天气,小川幸子肯定会坐在泉水潭边洗衣服。邱贤贵必定从南口碉堡出发,到他的防区转上一圈,一直到兵工厂,从小川幸子背后走过去,又一次感叹小川幸子头发好黑,脖子好白。
邱贤贵刚过断桥,就放下了帽耳。水窑那儿有两个碉堡,他没巡视,就往前走了,在他刚刚到达小川幸子背后,正要巡视小川幸子的头发和脖子的时候,八班战士姚福喜跑来了。
姚福喜张开他的大嘴:“连长,指挥所来电话,说敌人向黄崖洞方向来了,要全连进入阵地!”
邱贤贵一惊,他准备再守个半个月,守个空算了,看来这次是空不过去了!
小川幸子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吃惊。自从她来到黄崖洞,还一直过着宁静的生活。当她抬起头来,看到姚福喜正对着邱贤贵说话的嘴,她更吃了一惊。因为姚福喜的嘴大,嘴边上还有一颗痣,这两大特征正是小川幸子前夫所具有的特征。小川幸子曾经与前夫开过玩笑,说丈夫的嘴可以盖住自己的脸,后来试了一下,盖不了脸,但鼻子眼睛嘴巴三大件任何时候都可以盖住两大件。姚福喜也有这样一张嘴,而嘴边的那颗痣也与前夫的嘴边的那颗痣完全同部位同大小。这使小川幸子格外吃惊。因为她来中国已经四年,到黄崖洞也有一年多了,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男人嘴,也没见过与前夫一样嘴边有痣的男人。
“小兄弟,兵工厂要转移吗?”小川幸子抖抖手上的水滴,又向前走了一步,她不是要姚福喜回答她的问题,她是要姚福喜看她一眼。
姚福喜把脸转向小川幸子,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也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把目光移到小川幸子的脸上,并点了点头。
小川幸子更近一些而且正面地看到了姚福喜的大嘴和痣,虽然只有几秒钟,小川幸子却好像回到了少女时代,心里滚过一阵鼓点,脸上出现一片潮红。姚福喜却什么也没察觉,他的耳边传来邱贤贵的话:“走!进入阵地——”
年10月17日下午,彭德怀的心肝宝贝—黄崖洞兵工厂落到了日本鬼子手里。
这天上午,邱贤贵回到南口的碉堡,指挥所就电话告知:不接到命令不准退守第二道防线。说实话,就当时的地形和敌情,邱贤贵一个连顶两三天是没问题的。瓮圪廊峡谷是很难突进的,日本鬼子的山炮在瓮圪廊峡谷根本派不上用途。
接近中午,黄崖洞地区一片宁静,突然,一阵爆炸声撕破宁静,随后一股浓烟从南口升起。这一排炮弹没一发命中碉堡的,离碉堡最近的也有二十米以上,但是,这一排炮弹炸断了通向碉堡的电话线,也摧毁了邱贤贵的心理防线。邱贤贵在炮弹响起,浓烟腾起之后,首先是抓起电话要报告指挥所,可是,他抓起的话筒却没了声音。他愣了。没指挥所的命令不能退守第二道防线,现在电话断了,有命令他也听不到了啊!他丢了电话筒,对大家说:“撤!”
黄崖洞保卫战(4)
邱贤贵是从黄崖洞这个大藤椅的靠背那儿退出去的,在退的途中,他敲掉了几个鬼子的脑袋。一个鬼子在小川幸子洗衣服的那儿往泉水潭里拉尿,家伙还没放回裤裆,就被邱贤贵干掉了。还有一个鬼子,用****捅开兵工厂的一个后窗,邱贤贵看到那鬼子竟然用刺刀挑出一件花衣服出来,那花衣服正是邱贤贵梦中出现过的小川幸子的衣服,邱贤贵先开始准备放过这鬼子走路的,看见了这件衣服,他又停住脚步,举枪瞄准。在那鬼子用鼻子嗅那花衣服的时候,脑袋被邱贤贵给敲开了花。
跟着团长一路走来的
邱贤贵被判了死刑
邱贤贵是带着一条狗回到自己的团队的。团长柳直夫爱吃狗,连狗肠子也不丢掉的,所以柳直夫的口头禅是“狗伢的”。广西人在吃的方面不亚于广东人,有些地方连老鼠也吃,所以柳直夫爱吃狗很正常。
邱贤贵是个捕狗能手,他给柳直夫捕过无数条狗。他兜里有一卷细麻绳,碰上了可以捕的狗,他掏出麻绳,在麻绳一头拴上一个石头,然后瞄准了一个地方把石头往狗身上一丢,便把狗给套住了。
邱贤贵带了一条狗见柳直夫,还没有给柳直夫敬礼报告,柳直夫先开口了:“狗伢的邱贤贵,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邱贤贵还愣在那里没转过弯来,只听见柳直夫喊:“来人——把这狗伢的邱贤贵给我捆到军法处去!”
邱贤贵被带走的时候,柳直夫还盯着那个背影骂了声“狗伢的!”转身对警卫员说:“把这狗宰了去……狗肠子可别丢了!”
号碉堡原来是个单体碉堡,是个“0”形碉堡,现在是个“8”字形碉堡,是个假连环碉堡,真的连环碉堡两个碉堡之间有通道,306号碉堡外看两个碉堡,其实只有一个碉堡,那个碉堡里埋着邱贤贵。
把邱贤贵埋在306号碉堡是八路军总部特务团政委葛森强的主意。
黄崖洞兵工厂失陷后的第9天,彭德怀率兵把日军冈崎大队500余人包围在关家垴。部队围歼日军时,常常遭到日军山炮的打击,气得彭德怀直跳脚。这时候黄崖洞兵工厂在彭德怀心里更加重要。1941年起,黄崖洞开始五零小炮和炮弹的批量生产。结果全年生产五零小炮1000余门,五零小炮弹31000余发。
年12月下旬,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全团开进黄崖洞地区,专司保卫黄崖洞兵工厂之职。
葛森强从抗日军政大学太行分校调任特务团政委时,是背着一岁多的儿子去的。葛森强之所以要背着儿子去特务团,是因为儿子的妈妈正在北方局党校学习,虽然儿子的妈妈已被任命为特务团组织干事,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任。还有一层意思是,葛森强当团政委,配了一匹马,有个马夫,还有个警卫员。这样,他儿子跟爸爸在一起,有爸爸、警卫员、马夫三个人看管。当然,以上原因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葛森强到任的特务团执行的战斗任务是打一场守备战。邱贤贵曾经说过,他打那个仗是守株待兔,这话有理。所有的守卫一个具体目标的战斗任务都有守株待兔之嫌,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举。守株待兔有时根本待不到兔,养兵千日,有时可能一时也不用兵。说实话,执行这样的战斗任务,带个孩子在身边是没有问题的。后来的事实证明,特务团在黄崖洞地区修筑工事,整整用了10个多月,但最后只打了八天八夜的仗。
葛森强到黄崖洞的时候,八路军总部特务团的军事部署已经完毕,那是一个经过八路军名将左权亲自定夺的方案,全团在黄崖洞地区修筑400多个碉堡,每个碉堡都编了号。修碉堡的原则是“谁修谁守”,还有“能打能防能生活”。葛森强的足迹踏遍了400多个碉堡,但他最注意的是306号碉堡。总部首长有话:谁丢了306号碉堡谁掉脑袋!
葛森强把儿子交给马夫照看,白天就去参与修筑306号碉堡,晚上带儿子睡觉。
八班长王长兴的那支枪,引起了葛森强的注意。那是一支日本****,王长兴对这支枪几乎是三不政策——不离手、不离身、不离视线。葛森强感觉到,自己对儿子的关爱还不及王长兴对这支日本****的关爱。
葛森强问李小苟:“你们班长的这支枪有故事吧?”
“当然有故事。”李小苟给政委讲了起来,“那支枪是他用计谋从鬼子手中夺过来的。他当兵前是个民兵,手上只有一杆梭镖为自己壮胆,他做梦都想搞到一杆真枪。他搞了一身花衣服,弄了一个花头巾,把自己装成一个花姑娘,提个挖野菜的篮子,专门到鬼子的炮楼跟前晃,真像个挖野菜的花姑娘,他终于引起了一个鬼子的注意,也终于引出了一个鬼子,他假装是个三寸金莲,扭扭捏捏,往田地的低洼处跑去。鬼子不久就追上了他,眼看美梦将成,鬼子却丢了性命也丢了枪。这件事被一位八路军首长作为例证写进了《埋伏战术》的文章,全团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葛森强感觉到这个八班长王长兴当民兵时就是个人物了,敢于刺刀见红。葛森强还问了李小苟另外几个问题:“去年你们在这守碉堡的时候,邱贤贵怎么指挥的?”“平时邱贤贵给你们讲些什么?”“他说梦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主要说些什么?”
黄崖洞保卫战(5)
葛森强决定去看看邱贤贵。
邱贤贵一听到脚步声便马上整整衣领,拉拉帽沿。站到了窗口那儿迎候,看到来了一个陌生人,他问道:“兄弟,那首长是来宣布判决吗?”那带葛森强进来的“兄弟”没回答。邱贤贵便直接给首长葛森强倾诉:“首长……你不是常常教育战士:不能忘了基本的游击战原则,敌进我退……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保存自己是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首长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不走毛主席的路线是要吃亏的!首长比我更清楚,是人重要还是机器重要?几台破机器,破厂房,不是人造的?不是人修的?”
葛森强只是听,静静地听。等到邱贤贵发泄完了,葛森强联想到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去年那次保卫黄崖洞的没有战斗的过程和根源更加清晰了。没想到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邱贤贵在他身后大嚎一声:“我不服——死也不服——”
邱贤贵的死刑判决宣布之前,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宣传干事来到了邱贤贵的囚室,他带来了一本《论持久战》,给邱贤贵讲了四个问题:一、毛主席关于游击战、运动战、阵地战的论述;二、黄崖洞兵工厂在八路军抗日时期的重要地位;三、日军山炮的穿甲能力(木头、土层,石体);四、邱贤贵的撤退给八路军带来的损失。
邱贤贵的死刑判决执行之前,修筑306号碉堡的八班长王长兴、战士姚福喜、李小苟被单独召集在一起,听葛森强给他们讲了上面四个问题。也就是在这次小会上,葛森强宣布,邱贤贵将被判处死刑,团里已决定把邱贤贵埋在306号碉堡旁边,并且把邱贤贵的坟墓修成一座碉堡,与306号碉堡连在一起。
这年夏天,兵工厂扩大生产,把小川幸子的卧室腾了出来,就在小川幸子洗衣服的不远处盖了间简易房。麦熟的时候,姚福喜去征粮。他把一条军裤当成口袋,挂在脖子上驮了两裤腿小麦,到小川幸子背后了,喘着粗气叫道:“大嫂,来一舀子凉水——”小川幸子一舀子水递上去,看到了去年见了一面、回忆了无数次的这张脸,只见这脸上汗珠满布,黑得反光,不由得顿生怜爱:“小兄弟,放下来歇歇吧!”姚福喜一饮而尽,摇摇头:“快到了——”把舀子往小川幸子怀里一塞,就大步离开了。小川幸子上次见到姚福喜是心里滚过一阵鼓点,今天眼里却露出一丝忧怨。已经到中国5年了,她还没怀上孩子,丈夫39岁了,怨恨越来越明显,尽管兵工厂是三班倒,但他的厂长丈夫是不需要几天不回家的。她理解丈夫,丈夫是因为她多年没怀上孩子才把全部精力倾注到了兵工厂的车间里。
姚福喜回来的时候,小川幸子拉住了姚福喜:“小兄弟,帮我拉上几根晾衣绳。”小川幸子屋里拿绳子的时候,小川幸子摸出的却是一捧核桃,放在桌子上,要姚福喜坐下来吃了再说。
“小兄弟在水窑?”“不,在南口。”“林厂长——你大哥到军工部去了。”“哦。”“我一个人晚上好怕的。”“哦。”“小兄弟结婚没有?”“绳子在哪儿呀?”姚福喜没敲核桃,小川幸子也没敲核桃,那核桃就散在桌子上。“绳子在里屋,来拿吧——”小川幸子进了里屋,姚福喜站起来,往里屋走,里屋有一个小窗,用皮纸糊了,光线很暗。姚福喜还没看清房里的摆设,便被小川幸子抱住了。“干什么?”姚福喜用力一推,小川幸子往后一仰,便倒了下去。姚福喜看到小川幸子卧倒的地方是一张床,便转过身走了。
核桃熟了的时候,小川幸子又拉住了姚福喜:“帮我搬个梯子吧,把梯子搭到核桃树上。”姚福喜问:“梯子在外屋还在里屋啊?”“在外屋。”“在里屋我帮不了忙啊!”这一次小川幸子给姚福喜衣兜里塞了一捧干核桃。姚福喜真的把梯子搬出来搭到了核桃树上。
也是核桃熟了的时候,306号碉堡增加了一名新成员,他叫段九禄。有一天,段九禄突然问葛森强:“政委认识周连长吗?”问得葛森强摸不着头脑,他沉吟了一会儿:“我们团好像没有姓周的连长。”“我好想见见他。我来当兵怎么和他说的不一样呢?他派人写在墙上的标语是‘参加朱德警卫团,保卫朱总司令’,我问他见过朱总司令没?他说见多了。我问他我能见到朱总司令吗?他说能!他没跟我说参军后就是保卫黄崖洞兵工厂啊?!”葛森强隐约感到,征兵宣传说了过头话,类似于今天的一些招生简章,说的过头了点。段九禄有一种当兵受骗的感觉。
这一切,在葛森强叫着一个个名字、说着一声声“这个碉堡就是你的棺材!”的时候,段九禄心里直叫:“我还没见过朱总司令啊——”幸好葛政委的儿子发问:“爸爸,这个碉堡是不是你的棺材?”要不,段九禄会当场哭出来的。
号碉堡是个特殊的碉堡,是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为了保卫黄崖洞兵工厂而修的400多个碉堡中的一个。
黄崖洞保卫战(6)
号碉堡不是原来的碉堡,原来的碉堡叫邱贤贵丢了,原来的碉堡埋着邱贤贵,原来的碉堡没有编号。
修306号碉堡的人就增加了一个段九禄,守306号碉堡的人也只增加了一个段九禄。
邱贤贵躺在碉堡底下听到葛森强一个个叫名字,又一个个说着“这个碉堡就是你的棺材!”的时候,恨不得爬出来给葛森强敬个礼,说葛森强这句话是一句军事格言。可惜的是这时候邱贤贵的躯体已开始腐烂,动弹不得,只有他的游魂在黄崖洞四处飘荡。那时候,黄崖洞地区的石壁上或碉堡里到处写有标语,内容有“反对动摇怕死,反对右倾逃跑!”“决不做邱贤贵式的逃跑分子!”“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等。一日,邱贤贵看到一长者着古装对石壁上的标语说:“此仗,八路军必胜也!”邱贤贵近前问道:“你是何人?”那人答道:“吾乃古时研习兵法的孙武也!”邱贤贵大喜,立即请孙武到306号碉堡那儿小坐。此时正是葛森强一个个点着名字、一个个说“这个碉堡就是你的棺材!”之时,孙武说:“此人懂兵法也!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邱贤贵听得入神,很快顿悟。他急忙抬起头来打量葛森强,只见这团政委虽只28岁,却沉稳异常,从他嘴里不经意说出的这句话含意非常,连孙武也佩服三分,自己岂不该五体投地?哪知,他正要起身膜拜,才知自己身子已经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