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子母刀

　　自从武功高强且善良憨厚的师父被“风行玉手”设计毒死后，田娃的心就凉了。

　　他下山找到风行玉手，在一把三尺大刀的前面挂了十二把小刀，被人称作“子母刀”。它们可伸可缩，可远可近，舞动起来，让人眼花缭乱，很难躲闪。风行玉手尽管武功高强，但是面对豹子一样复仇的田娃.还是乱了方寸。不一会儿，就被田娃的三把小刀同时划破身上的三处要害。临走时，田娃在墙上留言：小刀客田娃戮之。这是他行动后第一次留下自己的名字。

　　装殓了师父，他再次下山，是为了给众师弟弄些银两用，师父不在了，他得担负起兄长的责任。很快，有人联系他，出高价让他杀死京城有名的混混施家二少。田娃做得干净利索，连一滴血都没留下，当然，他也不忘挥笔题字：小刀客田娃戮之。

　　这天，田娃刚进京城，就被两个戴红帽的人拦下，田娃什么也不怕，跟着两人来到梁府。梁大人隆重地接待了田娃。之后，便带他到书房，说：“我要杀的人就在西墙那边，要把他们家二十一口全杀掉，另外，这家的主人可是行伍出身……下个月中秋是我六十六岁大寿，我要你在那晚给我送这份大礼，如何?”田娃答应了，六千两银子呢，可真是撞了财神爷。

　　因离动手的日子还早，田娃就在城里消遣。这日晌午，田娃在泰山饭庄喝酒，就听外间闹了起来，这很破坏他的情绪，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但不一会儿，外面的人竟然打到他的里屋来，只见三个泼皮正在追打调戏一个年轻女子，女子大声求饶。田娃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仗打到他跟前，就有些太不尊重人了。于是他右手不耽误吃肉，左手却往背后拨去，三个家伙同时尖叫起来。知道遇见了高手，三个人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转身逃走。

　　离开饭庄，田娃总感到身后有异常，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女子。“你跟着我干什么?”女子把披肩长发轻轻一甩说：“谢谢大侠的救命之恩!我只想学学你的武功，好保护自己。”田娃听了，哈哈一笑：“你以为练武像喝凉水那么简单吗?”女子却很固执地站着，说道：“哪怕学一点也好啊。”田娃只好同意：“走吧，我就教你几招。”

　　在田娃的住处泰西客栈，女子告诉田娃她叫瑜婷，由于家父做官时得罪了人，遭到暗算，全家只活下来她一个。田娃听了叹口气说：“好命苦啊，你家的仇人是谁?你要是有钱就好了，我能替你家报仇。”瑜婷却说：“我自己的仇自己报，不用你管，你只管教我武功。”田娃就真的教起她来，可是她连基本的蹲马步都不会，这很让田娃挠头，不经意间挖苦了她几句。

　　瑜婷听后很生气，就掏出白纸和画笔，只一刻钟工夫，一幅美妙绝伦的图就画出来了，仔细一看，竟然是刚才所在的泰山饭庄。田娃连声叫好。瑜婷说：“这个你会吗?想学吗?你是武林高手，我是丹青高手。人都有各自的专长而已。”一句话说得田娃很不好意思。

　　两个人很快就熟悉起来。不过，每当田娃问起她家的仇人是谁时，她都沉默不答。当她问起田娃下一步要替谁复仇杀谁时，他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他们一起上街，刚走到一处闹市，只见众人纷纷让路躲藏，瑜婷连忙把田娃拉到一棵大树后。只见一队人马过来，中间的轿子门帘微起，田娃一看，竟是梁大人。瑜婷说：“这是皇帝的宠臣粱天水，他是看谁不顺眼就抓谁，看谁碍事就杀谁。”

　　正说话间，只听梁大人在轿里发话了：“把那边几个漂亮点的给我弄回去。”接着，就是一阵哭爹叫娘的呼喊和家丁的吆喝声，几个有姿色的姑娘转眼成了粱夫人的囊中之物。

　　回到住处，田娃沉默不语，瑜婷却很活跃，说：“田娃，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过梁大人那样的生活啊?”

　　田娃“呸”了一声，说：“这跟那天欺负你的几个流氓有什么区别!”过了一会儿，又盯着瑜婷，问道，“刚才你叫我什么?田娃也是你叫的吗?叫我田哥哥。”

　　瑜婷倔强地说：“这不可能。”然后又问道，“你为何不杀了这个姓粱的呢?”

　　田娃说：“可惜没人出钱啊。”

　　情在子母刀(2)

　　“难道钱对你就那么重要?梁天水的钱可没有一分是干净的。听说他现在要加害他的西邻陆家呢，陆功成可是有名的忠臣。”田娃心中一惊，但不动声色，只是将手中的大刀和小刀练得飞速转起来。

　　转眼到了中秋，瑜婷好像有什么心事，问她也不说。最后，她满脸哀怨道：“今晚你能陪我一起赏月到天亮吗?”田娃说：“恐怕我得到三更时分才有空。”瑜婷很伤心，说道：“黎明时分你若有空，就到望月山去找我吧。”说着，摔门走了。要在往常，田娃早就追出去了，但此刻他还有要事。

　　月圆天明，赏月的人们逐渐散去，休息了。一个身影悄悄来到梁天水的住处，停留片刻，然后风一样飘落到西边人家。按照事先了解的情况，他借着月光往各个房间观察，只见他们全家二十一口都在各自房间休息，有的仰卧，有的侧睡，有的睡在帐子里，神态安详自若，丝毫没有感到危险的来临。田娃果断地拿出大刀，又仔细地理好前面的小刀，站在院子中间，一阵水银泻地般的挥洒，先是堂屋，然后是侧面房间，一把把小刀像箭一样飞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嗖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胆战心惊。大约一刻钟后，这里就音声全无，平静得让人害怕。

　　收好刀具，田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此次不写留言。忽然，他看见一个黑影从后花园遁去。他心中一惊，就要追赶，但紧接着传来一声猫叫。于是，他放下心来。

　　月还挂在空中，蛐蛐仍在欢叫。田娃如约来到望月山，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瑜婷慢慢转过身。田娃惊呆了，她的美人痣没了，一头披肩发也被她缓缓拽下。这不是梁天水西邻家的小女儿吗?他浑身冒起了汗，语无伦次地说：“你，你怎么在这里?”瑜婷满眼怒火：“没想到你真的下了毒手，尽管我多次告诉你陆功成忠心报国，你也在街上知道他们家口碑不错。看来有句话说得不错，练武之人都没有人性!”田娃想要辩解。瑜婷继续说：“你留下了活口，没有完成奸臣交给你的任务。快来杀我吧!”

　　田娃说：“我，我不明白，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会……”瑜婷哈哈笑起来，继而愤怒地说：“我能不防备，吗?自从你在梁府里一出现，我就知道梁天水一定要雇你杀人，至于杀谁、何时杀，我没有底。正好那天你救了我，后来通过蛛丝马迹，知道你今晚要对我们动手，所以我逃脱了你的魔掌。你果真只是一介武夫!”

　　田娃大声嚷道：“这绝不可能!二十一个人都在你家里的啊。你怎么会逃出来?能从我的手里出来的人，除非是武林高手，可是你手无缚鸡之力……”瑜婷说：“实话告诉你吧，不光我逃脱，我们全家人没有一个落.在你的手里。”田娃摇着头，表示坚决不信。瑜婷继续说：“早在今天上午，我们一家人就转移了。”田娃感到不可思议。

　　瑜婷正色道：“别忘了，我是丹青高手，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递过来了一叠画卷，田娃接过来，竟然是他们一家人的画像，一个个躺在床上休息，逼真极了，而且抚摸起来还很有弹性，跟他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田娃“啊”地叫了一声。原来，这些画卷是放在她家各个房间里扰乱他视线的。不用说，刚才自己就是对着这些画下的刀啊!他为自己被人欺骗感到羞辱。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在江湖上行走，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要信守诺言。梁大人让我杀你全家，我没有理由不从。”

　　看着瑜婷愤怒的眼神，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不过以我的理解，‘杀’分两种，一种是杀伤，一种是杀死。所以我问心无愧。知道陆家是忠臣.我也留了一手，取了前者，只是用小刀的刀把将他们点了穴，不信你看看。”瑜婷满腹怀疑地重新拿起画，仔细看起来，果真没有在要害处看见一点伤痕，只是在腿部，有一个小点。那正是让人昏迷的穴位，一生带兵打仗的父亲曾经教过她。“难道这是真的?”瑜婷喃喃地问。

　　田娃答非所问：“明天，该梁家办丧事了。”瑜婷很是不解，他继续说：“就在刚才，我顺势把那个老贼给办了。也算为民除害吧!”看着瑜婷吃惊的表情，田娃继续说：“既然我打算来京城生活，就要分清这世间的善恶美丑，更重要的是，我要为你家报仇啊。这段时间从你的话语里，我早推断出，粱天水就是你家的仇人。谁说练武之人没人性?武夫也懂得是非曲直，这就叫江湖规矩。”

　　瑜婷摇摇晃晃地差点摔倒，田娃连忙将她扶住，问道：“你还怪罪我吗?”瑜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声叫道：“田哥哥。”

　　田娃感到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