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脱险记

  ●铁兴 编译 岩东 图

  1992年3月11日夜,星空朗朗,和风徐徐。冰岛维斯特曼群岛周围的海面经过两天的翻腾咆哮之后平息了下来,海面是那样的宁静安谧,微波荡漾,5名探险者驾驶着“赫尔西”号在这美丽的夜海孤零零地漂荡着。

  9时50分,“赫尔西”号突然向左舷倾斜了30度,22岁的古德劳格煛昂斩西”号的主人牰偈备械讲幻,他沿着船舷栏杆向前疾走。这时,一股巨大的涌浪横扫而过。这股涌浪浪来如惊风,去时似闪电,转瞬即逝,一下子就把船掀翻了。这种独特的涌浪常常在风暴过后一天左右的时间内发生。

  船上的5个人都落入了北大西洋那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古德劳格奋力击水,游到底朝天像死鱼般漂荡在海面的船旁,四肢一阵乱蹬乱抓,爬上了船底,然后又回身把皮特·西加德森拉上了船底。这时琼森正拖着恩格尔伯特·艾德森,想把他救到船上,不料一股湍急的潮流涌来,把他俩卷走了。后来,只有善于游泳和潜水的琼森挣扎着游了回来,瓦勒·盖尔森在翻船时就不知去向,消失在海天云水之间。

  苍穹茫茫,群星闪烁,3位幸存者紧紧地挤在一起,冻得发抖。这时的气温只有2℃。他们3人一致认为,要想游到3英里外的陆地是不可能的。如果呆在这船底上,或许还能坚持到天亮。到那时,岸上的人就会发现他们,把他们救出去。

  大约45分钟后,一种不祥的噼啪声像从地狱里传出来似的,船尾开始下沉。3个人立即爬到船头,但几分钟后,“赫尔西”号就几乎笔直地竖立在海面上,继而慢慢地向大海深处滑去,走向它最后的归宿。3个探险者又一次被抛进了海中。

  冰冷的海水,砭入肌骨。他们互相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避免接触,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一个行将淹毙的人会把他能抓到的一切一起拖入海底。他们一边向着黑迈岛灯塔发出的亮光处游去,一边互相叫喊着,保持着联系。

  海上漂泊的经验告诉他们:当他们还未游到岸边,体温就会丧失殆尽。低温将使他们尸浮冰海、骨葬汪洋。如果体温降至34℃,脑部就会供血不足;低于26℃时,心肌就不能正常地跳动输血。此外,体温过低也常常导致精神混乱,反应迟钝,动作僵硬。冰海求生难,难于上青天。在水中奋进,要拼尽全力,这将使人的心律加快,血管扩张,以便把大量的血液输送到肌肉中去。但这样一来,又给热量逸出体外大开了方便之门。不到20分钟,琼森和西加德森两人就相继停止了呼喊,被黑黝黝的、阴森森的、深不见底的大海吞没了。现在,只剩下了古德劳格独自一个人。

  这个年轻人比起他的同伴们有一个很大的优势。他膀宽腰圆,身材魁梧,身高1.95米,体重108公斤。平时,这多余的脂肪是个累赘,但在冰水中却给他提供了一个重要的、难得的保温层。

  沉默寡言、生性坚强的古德劳格冷静分析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订出了求生的最佳方案。他先用俯泳的姿式游一会儿,等到游累了,便翻身改用仰泳,直到他的头和脖子被冻木了。根据过去别人在6℃或更冷的水中游泳的经验,这时的古德劳格将丧失思维能力,但令人吃惊的是,他并没有如此,他不怕死。大部分时间他一直讲笑话给自己听。凡是听过的,能记住的故事,他就讲。他还同天空飞着的海鸟轻声细谈,这些鸟叫作管鼻鹱,弯弯的嘴巴,灰白色的羽毛。古德劳格喜欢捕猎这种鸟。可此时此刻,他却说道:“小鸟儿,快飞到维斯特曼去吧,告诉人们来救我,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打你们了。”情切切,意浓浓。古德劳格明知他是在胡言乱语,但这使他感到舒服,感到快慰。

  五六个小时过去了,他一会儿侧泳,一会儿仰泳,又一会儿侧泳,又一会儿仰泳,他知道现在要格外小心,便细细地辨认着方向,现在他已听见了海浪拍岸的涛声。这一带海岸是由参差不齐的玄武岩构成的峭壁,重岩叠嶂,怪石嶙峋。只要稍有差迟,他就会被海浪抛到石壁上撞得肢裂骨碎,身如齑粉。

  拍岸的潮水把他冲上一块大岩石,坚硬粗糙的石块擦伤了他的腹部,但他却毫无知觉,因为此时他的皮肤已经冻得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

  尽管他已精疲力尽,连冻带累,气喘吁吁,但他的神智却依然清醒。他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罢,你游得够累的了。”但理智的声音却严肃地回答:“不,小伙子,如果你现在睡着了,那你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他挣扎着爬上了海边险峻陡峭的熔岩石崖,手攀脚登,四肢并用,来到一片参差不齐的牧场,山岗上,有一只盛满水的大桶,这水是用来饮羊的。可是水面却结着二三厘米厚的冰,白晶晶的一片,坚硬如铁。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挥动着拳头,砸开冰层,贪婪地猛喝起这救命的清水来。

  古德劳格步履蹒跚,沿着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他迈动着裂开许多口子的双腿,每走一步似乎都是最后一步,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但他坚持挪动着,强迫自己的双脚一步步地向前迈动。

  天亮了犝馐歉鑫薇让烂畹那宄,林木幽静,山色空氵蒙 。清风拂面,鸟雀啁啾,云霭飘逸。他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秀丽的景色。他的家乡--维斯特曼,城里的小房子红红绿绿,葱白鹅黄的一大片,静静地依偎在两座巨大的火山锥之间。

  当地水泥公司的经理艾利·伊莱亚森此时刚刚起床。他的儿子弗里尔听见有人敲门便走去看看。门一开,他面前站着一个浑身透湿、双脚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人--他的朋友古德劳格。“游回来的,我是游回来的。”古德劳格疲惫万分地说。

  伊莱亚森父子俩人赶紧把古德劳格扶到椅子上,然后打急救电话。不一会儿,一辆警车呼啸而至,把他送到了医院。

  当古德劳格向人们叙述他的磨难时,迷惑不解的医生并不是不相信他--后来搜索队就在他说的地方找到了船的碎片残骸--他们只是怎么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活下来。在他手腕上摸不到脉搏,臂上也量不到血压,体温计水银柱一动也不动。用来砸冰的手肿得利害,腹部有一大片擦伤,双腿皮肉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但他心跳正常,呼吸均匀平稳,精神力量似乎一点儿也未衰减。

  医生用温暖的毯子把他包起来,用静脉注射向他体内输入营养液和抗菌素。终于,他静静地睡着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成为了全国闻名的英雄,报纸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科学家们不明白,为什么在一切致死条件都具备的环境下,像他这样的人却能活下来。一些生理学家认为,不紧张也许是他得以幸存的关键。古德劳格自己说:“我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毫不紧张。我想这是有益的。”但如何抑制体温过低这一问题要被人类彻底认识,恐怕还要好多年。

  现在,这位冰海探险的幸存者正静静地生活在维斯特曼,他没有重返大海去探险,而正在学习,准备上大学,尽管他的双腿不大灵便,但他已能毫不费力地攀上他历险时爬过的那个熔岩石壁了。最后还要说一句:他再也没有去捕猎那些长满灰白羽毛的海鸟了。

  选自《航海》 熂治坤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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