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纸

　　[瑞士]

　　从前，有一个很有钱的公爵，他一生最喜欢旅行。他翻山越岭，漂洋过海，到过许许多多国家。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尽情地玩个痛快。

　　这样过了几年，最后，他终于用光了自己的财产，一个钱也没有了。以前同他很要好的、吃他用他的那些亲戚朋友们，现在都避开他了。因此，公爵不得不以自己的劳动来赚点钱糊糊口。

　　一天晚上，公爵在一片浓密的森林中走着，他找不到一个住宿的地方。

　　正在着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前面不远的灌木丛中，有一间小小的茅屋。于是他就走了进去。茅屋里空空的，只有在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只大箱子。

　　“这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呢?”

　　公爵心里想。“也许能找到块把面包吧!

　　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他打开了箱子。箱子里原来是一只比较小的箱子，他又打开了第二只箱子，可是奇怪，里面又是一只较小的箱子!他就这样一只又一只的开着，箱子越来越小了。

　　最后，公爵终于取出了最后的一只很小的小箱子。他心里想，这里面一定是放着金子或者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了。可是打开仔细一看，里面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没有，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公爵伤心地摊开了小纸条，读出了上面写的几个字：“来啊，我的仆人!”

　　他刚说完了这句话，突然听到身旁有人说话的声音：“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公爵朝四周看了看，茅屋里什么人也没有。他觉得很奇怪，于是又说了一遍：“来啊，我的仆人!”

　　接着又听到了响亮的说话声：“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要是这里有听到我说话的人，那就请他做做好事，拿点什么给我吃吃吧!”

　　就在这一刹那间，茅屋的正中出现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最好的饭菜和葡萄酒。于是，公爵就毫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了下来，迅速地吃起酒菜，把肚子吃得饱饱的。

　　这时候，他想要睡觉了。他就又拿出那张仙纸，读道：“来啊，我的仆人!”

　　“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给我拿张床来，我要睡觉了!”

　　这时候，一张简直象皇帝的龙床那样豪华的床，忽然出现在茅屋里了。

　　公爵手里拿着仙纸，在床上躺了下来，接着又说：“来啊，我的仆人!”

　　“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给我造一座最最漂亮的宫殿吧!”

　　公爵的话刚说完，他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一个非常豪华的房间里了，房间里有着各种各样最最贵重漂亮的陈设。

　　第二天早晨，公爵醒了，他在自己的宫殿里走了一遍。那数不尽的房间，那豪华的陈设，都使他感到万分的惊讶。更使他奇怪的是，当他走出宫殿，往四周一望时，森林已经不见了，只见四周都是美丽非凡的花园。园中生长着各种绿荫如盖的树林，盛开着彩色缤纷的鲜花。过去不远的地方，还流过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

　　公爵又拿出仙纸，叫道：“来啊，我的仆人!”

　　“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你给了我这样壮丽的一座宫殿，可是我看不见里面有一个臣仆。把他们也送来吧!”

　　说着，宫殿里立刻就出现了许多衣着华丽的贵族和漂亮的太太。仆人们也到处在奔忙着。

　　在那条河对岸的一个山丘上，有着另一座比起来坏得多的宫殿。这是国王的宫殿。这天早上，国王从窗口往外眺望时，他发现河的对岸出现了一座金屋顶的大理石宫殿。

　　国王不敢相信，他擦了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河的对岸，依旧高耸着那座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漂亮的宫殿。

　　于是国王就召来了所有的侍臣，问他们说：“你们看到河对岸的那座宫殿吗?”

　　“看见的，陛下!”

　　侍臣们都回答说。

　　“是什么人这样大胆，敢在我的国土上造这样一座宫殿?而且比我的还好!”

　　侍臣们都深深鞠躬，回答说：“我们不知道，陛下!”

　　国王就召来了自己的将军，命令说：“你立即带领所有的骑兵和步兵，去把那座宫殿全部给我毁掉!”

　　军队立刻就集合起来了。工兵架好了桥。随着，响起了军号和战鼓声，军队出发了。

　　公爵看到了开过来的军队，听到了军乐声，就拿出仙纸，叫道：“来啊，我的仆人!”

　　“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决给我派一些步兵和骑兵来，还得有大炮。人数要比国王的多五倍。”

　　过了一会，公爵从窗口往外一看，看到无数的军队已经向国王的军队迎了上去。

　　国王的队伍害怕得站住了，公爵披着自己的金色斗篷，走到将军面前，对他说：“你们到我的领地上来做什么?”

　　将军说，这是国王派他们前来捣毁这座新宫殿的，因为这座宫殿的建造没有得到国王的许可。

　　公爵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有多少军队您看见了吗?可是，我还可以有比这多上一百倍的。我看，我们还是交个朋友吧!”

　　这一提议，正合将军的意。于是公爵就把国王的军官都邀请到自己的宫殿里，士兵则邀请到院子里和门前的广场上，摆了酒，款待他们，国王的军官和士兵们不断地为英勇的公爵和他的军队干杯。他们还谈起国王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儿。

　　“啊，要是您娶了她，那真是天生的一对!”

　　将军对公爵说。“只是公主生得非常傲慢，没有一个男人使她瞧得起的。”

　　不久，出发的号声响了。国王的士兵们三呼“万岁”向公爵表示致敬，并且感谢他的盛情的招待，公爵也请将军代他向国王转达自己的敬意。

　　到了只留下公爵一个人时，他又拿出了仙纸，叫道：“来啊，我的仆人!”

　　“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等国王的女儿睡着了，你就把她弄到这里来。可是必须在她醒过来以前给她送回王宫去。”

　　晚上，公爵看到了公主。她是这样的美丽，公爵非常喜欢她。看不见的仆人又把睡着的公主送回到她自己的王宫里。

　　第二天早上，国王起来朝窗外一看，不由得勃然大怒，因为那座宫殿原封不动地在阳光下闪烁着。于是，他立刻就召来了将军，叱骂他为什么还没有把那座宫殿毁掉。将军只得报告国王说，他打不过那个公爵，因为他的军队多上一百倍。

　　“陛下，您同他交个朋友不是很好吗?”

　　将军提议说。

　　国王脱下了王冠，拼命搔着后脑勺，嘴里说：“这个人莫非是个神仙吗?”

　　正在说着，公主进来了。她兴奋地把自己昨天晚上做的一个奇怪的梦告诉给父亲，在梦里，她认识了一个穿金色斗篷的非常了不起的英雄。最后，她说：“我要嫁给他!”

　　突然，传来了军乐声。穿着金色斗篷的公爵，带领着自己的军队走进王宫来了。国王亲切地接待了他。公爵和公主坐在一起，他们俩已经相爱了。

　　公爵当场就向国王提出，要求把公主嫁给他。可是，国王却说：“得先看看您的宫殿。”

　　于是，这天晚上，忙坏了那个看不见的仆人，因为必须让国王看看公爵的豪华和富有。

　　国王带着自己的随从到公爵的宫殿里来了。他参观了宫殿和大花园。这里有他从未见过的豪华，使他惊叹不止。

　　第二天，公爵和公主举行了婚礼。

　　几天过去了。一天晚上，公爵听到了有人对他讲话的声音：“我的老爷，现在您一切都满足了吧?”

　　“是啊，我现在一切都满足了。”

　　“您能拿点什么感谢感谢我吗，我的老爷?”

　　“啊!随便什么都可以，我的忠实的仆人!”

　　“我的要求很低，请您把那张小纸条给了我吧，——您已经用不到它了。”

　　“既然你要求这样，那就拿去吧!反正上面的几个字我已经会背了。”

　　看不见的仆人又说了。

　　“那就请您把纸条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吧。”

　　公爵照他说的刚把仙纸放到桌上，它就立即消失不见了。随后，公爵就同妻子吃了晚饭，睡了。

　　天快亮的时候，公爵被冻醒了，他的牙齿冻得直打战。待他睁眼向四周一看，他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宫殿也不在了，原来他们是睡在那个放着箱子的空茅屋里。公爵急得拼命喊：“来啊，我的仆人!来啊，我的仆人!......”

　　可是，完全白费力气，听不到一声回答的声音。

　　公主虽然还穿着衣服，可是她也象公爵一样的痛苦。宫殿、豪华、财富，什么都没有了啊!现在她的父亲会说些什么呢?

　　公爵把一切都告诉了公主，并且要她回到父亲那里去。可是公主不肯，她非常爱他，虽然公爵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穷人。她还是要同他生活在一起。

　　这天早上，国王起身朝窗外一看，发现那座壮丽的宫殿不见了，只看到一片森林。

　　国王就立即召来了全体侍臣，问他们说：“你们看到对岸的那座宫殿吗?”

　　侍臣们都弯下身子，低下头，最后终于回答说，看不到那座宫殿了。国王立刻带了自己的随从，渡过河，走进森林。在原来的宫殿和花园的地方，找到了一间小小的茅屋。国王走进茅屋，看到了光着身子的女婿和正在痛哭的女儿。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啦?”

　　疲倦不堪的国王问道。

　　公爵还没来得及详细回答，暴怒的国王就吩咐立即把这个穷公爵绞死在这里。公主的一切哀求和眼泪都不能使国王息怒。“这个坏蛋，立刻就得叫他死!”

　　国王厉声地喊道。

　　侍从们很快就在茅屋附近竖好了一个绞架。绞索套在公爵的脖子上了。

　　这时候，公主偷偷地递给了刽子手一只金戒指，恳求他不要把公爵真的绞死，到了晚上就把他解下来，公主准备跟他一起逃到外国去。刽子手答应了，他就把绳子扎在公爵的两腋下，把他挂上绞架。国王从远处看到公爵已经在绞架上吊着，就带了随从回去了。

　　挂在绞架上的公爵尽想着，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不该把仙纸还给了那个看不见的仆人。

　　太阳渐渐地落到树林的背后去了。这时候，公爵突然听到了响亮的车马声。他朝下面一看，看到过来了七辆马车，车上都装满了旧皮鞋。最后的一辆车上坐着一个小老头儿，身上穿着灰色的衣服，头上戴了一顶尖顶的小红帽，他那难看的脸上，生着一对闪闪发光的小眼睛。到了绞架旁边，他打量了一下公爵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所以才会被人吊在这里啊!”

　　说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为了完成你的命令，鞋子都穿破七车了。怎么样?要把仙纸拿回去吗，傻瓜?”

　　小老头故意把仙纸递到了吊着的公爵鼻子跟前。

　　冷不防公爵一伸手就夺过了小老头手中的仙纸，接着就喊：“来啊，我的仆人!”

　　马车和老人忽然都不见了，只听到说：“您有什么吩咐，我的老爷?”

　　“解掉我身上的绳子，把宫殿、侍臣、花园、军队......总之一切都恢复原来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国王朝窗外一看，咦，奇怪!对岸仍旧耸立着那座壮丽的宫殿。国王立刻召来了自己的侍臣。他们都微笑着回答说：“是的，我们看到了那座宫殿，陛下!”

　　国王就派人去叫公主，可是公主已经不在了。国王带了随从来到了那座奇怪的宫殿前面，仔细看看，一切都象以前一样，他越弄越糊涂了。这时候，公爵同自己的妻子已经走出宫殿，迎接国王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我在做梦吗?”

　　国王用力捏捏自己的鼻子，嘴里说着。

　　可是，一切都表明，他并不是在做梦，他清楚地听到了女婿和女儿的声音。国王睁大了眼睛，注视着他们，说：“我看见的难道是我的女婿吗?”

　　“当然啦，陛下!”

　　公爵回答说。“在您面前的还会是别人吗?”

　　“我不是已经把你绞死了吗?昨天，你不是光着身子站在一间茅屋里的吗?”

　　“啊，我看我的岳父大人恐怕身体不大好吧!你说是不是，我的亲爱的?”

　　公爵对公主说。

　　“我看，爸爸一定生病了!听他说出来的话多奇怪!”

　　“难道我已经绞死了吗?哪一个人能相信?”

　　公爵威严地看着国王的那些侍臣，问道。

　　“没有人能相信的，驸马大人!”

　　他们都回答说。

　　“莫非我真的昏过去过吗?”

　　国王心里想。

　　“昨天，这里是不是有一间茅屋?你是不是光着身子站在我的面前过?”

　　他又向公爵说。

　　“您尽说些什么呀，爸爸!您得赶快医治去!您一定是着了魔了!”

　　公主喊道。

　　国王擦擦自己的眼睛，朝四周打量了一番。

　　“这么说，你们是对的!”

　　国王说。“现在我已经清醒了，所以又看到应该看到的东西了。当然，要是我真的绞死了这样一位英勇无双的公爵，那真是我的大耻辱了。”

　　这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已经没有人再去想这件事了。

　　公爵接受这次痛苦的教训，变得聪明多了，他不再请那个看不见的仆人帮忙，而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一切事情了。

　　后来，国王给了公爵半个国家。因为公爵曾经亲身尝到过穷人的悲苦，所以他成了一个很好的国王，大家都很敬爱他。

　　有一天，那个看不见的仆人又来对公爵哀求说：“我的老爷，现在一切都由您自己动手了，总不需要我的帮助了吧!还是放了我吧，我的老爷!”

　　“我本来可以放了你，反正没有你也行。可是，我怕把仙纸交还给你，你又把宫殿和其他的东西收了回去，那我又得上绞架了啊!所以我不能把仙纸还给你!”

　　“要是它在您的手里，那倒没有什么。”

　　看不见的仆人又说。“可是要是落到了一个懒汉的手里，我就得倒霉了，我已经这样奔走了两千年了啊!”

　　他们谈判了很久，最后终于决定，由公爵秘密地把仙纸放在一只箱子里，箱子外面涂上油漆，然后挖一个二十七米深的土坑，把箱子放在这个土坑里。

　　公爵照这样做了，并且用二十七块石头填平了这个坑。从此以后，公爵就同那个看不见的仆人永别了。

　　后来，曾经有许多人寻找过这只装着仙纸的箱子，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它。

　　宋兆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