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报恩

　　[日本]

　　很早很早以前，在某个村子里，住着一对老大爷和老大娘。这两位老人生活很贫苦，但都是十分善良的人。

　　有一天，老大爷挑柴到街上去卖。这是一个严寒的冬天，寒风呼呼地吹着，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山间、田野，都被雪花覆盖，简直成了白银世界。

　　要是柴卖不出去，当天的饭就没有着落。老大爷想到这里，鼓起勇气，踏雪前进。突然间，在对面田里，传来啪哒、啪哒踹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雪中挣扎着。

　　老大爷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雪地里乱动呢?于是，他走到跟前去一看，原来是一只仙鹤上了捕鸟兽的圈套，仙鹤的两只脚被绳索捆住了，因此，正在啪哒、啪哒地挣扎着。可是越挣扎就束缚得越紧，看来是绝对跑不掉的。

　　老大爷看见后，觉得怪可怜的，他说：“等一等，等一等，幸亏被我看到了，要是给别人看见，一定会把你抓走哪。现在我来给你解开绳子吧。”

　　说罢，老大爷放下柴袒，把束在仙鹤脚上的绳子解开。绳子脱落后，仙鹤就用力向左右张开两只翅膀，啪哒、啪哒地飞向高高的天空。它从死亡中被搭救出来，该有多么高兴啊!嘎嘎嘎的叫声响彻云霄，在老大爷的头顶上盘旋了三圈，然后飞向山那边去了。

　　老大爷望着飞向山边远处的仙鹤的影子，逐渐地变小，越过山就看不见了。老大爷看着仙鹤去后，自言自语他说：“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今天好像运气不错!”

　　想到这里，老大爷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又挑起柴担，赶集去了。

　　“卖柴!卖柴!谁要买柴——”

　　老大爷一边喊一边踏着大雪，穿街走巷。

　　他想到自己救了仙鹤，做了一件好事，更加精神抖擞。不一会儿，柴卖完了，返回家去;但一回到家中，他突然感到身上特别寒冷。

　　“哎哟，好冷，好冷!”

　　说着，叉开腿把手伸向地炉①烤火。一边烤着火，一边和老大娘谈起今天碰到的事。

　　①地炉(围炉裹)日本农家为取暖和烧饭用的火炉。在地板中央开个四方形的洞而成。

　　“老伴儿，老伴儿，今天我做了一件好事呐。”

　　他把救了仙鹤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大娘听罢，说：“嗬，您真是做了件好事哪。”

　　老两口都感到十分高兴。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傍晚，该是做晚饭的时候了。

　　老大娘说：“唉，我得做晚饭了。”

　　她刚想站起来，突然听到咚咚咚有人敲门的声音。仔细一听，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叫门：“对不起，在家吗?”

　　老大娘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想：这么大的雪，还会有谁来呢?她问：“谁呀?”

　　打开门一看，原来外面站着一位满身是雪，白皑皑的人。

　　老大娘说：“唉，冒这么漫天大的雪，一定很冷吧!快，快请进来!”

　　“嗯，谢谢!那么打搅了。”

　　随着话音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老大爷关心地问：“下这么大的雪，您是哪家的姑娘，找我们有什么事呀?”

　　姑娘回答说：“是这样，在前面小镇上有个熟人，我是来找他的，没想到赶上了这么大的雪。天也黑了，又迷了路，真把我难住了。很对不起，不知能不能让我在您家借宿一晚，随便睡在堂屋或堆房的角落里都可以。”

　　老大爷听了后和老大娘商量：“这孩子怪可怜的，应该留她住下。老伴儿，你看怎么样?”

　　老大娘说：“留她住下也没关系，只是咱们家穷，没有被子盖，也没有像样的东西吃，真过意不去......”老大娘还没说完，姑娘接着说：“哪里的话，只要肯留我过夜，我不需要盖被子，吃什么都成。”

　　老大娘听了后说：“只要你能谅解的话，我们是没问题的，来，快上来烤烤火。”

　　姑娘十分高兴，擦了擦脚走进去。进去后也不烤火，马上从和服长袖兜里掏出红色的布带①边挽起长袖边说：“老大娘，让我帮您做晚饭。”

　　①布带：日本妇女穿和服工作，为方便起见，常用布带在前后心打成十字结，把袖子挽住。

　　“不用，不用!咱们穷人家，没有什么活需要你帮忙的。请你就在这边烤火吧!”

　　老大娘虽然这么说，姑娘却不听，恳求着说：“请让我替您老做吧!”

　　老大娘见姑娘再三恳求，于是就让她做了。原来姑娘不但饭做得香，菜也炒得好吃。她又殷勤，又细心，连一颗米也没有撤掉。她伺候老大爷老大娘吃完后，自己才吃，饭后收拾得干干净净。刚安顿下来，马上又绕到老大爷背后说：“老大爷，老大爷，白天跑了一天怪累的，一定是腰酸背疼吧!我虽然按摩得不好，让我替您老按摩吧。”

　　“不，不，你才是累了吧。今晚下大雪、天气冷，你再往这儿靠近点。好好地烤烤火!”

　　老大爷怎么说她也不听，所以只好让她按摩了。她按摩得非常好，使人舒服得快要睡着了。给老大爷按摩完后，接着又给老大娘按摩。

　　就这样，当晚在这里睡了。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姑娘比老大爷老大娘起得还早，她已经生好了地炉的火，把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早饭也预备好了。

　　让老大娘连水也不沾一滴，所有的活都替她做妥了。可是，当天又下了一天大雪，门也推不开，只好让她又住下。接着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雪，姑娘一直住了四、五天。

　　有一天姑娘对二老说：“老大爷、老大娘，我有一件事恳求......”说到这儿想说又停，象很难开口的样子。老大爷和老大娘很喜欢这姑娘，就催促她说：“请照直说吧!不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办得到的，一定满足您......”“那我就直说了。”

　　她说：“我的双亲新近去世，想来投奔前面镇上的熟人家，才来到这里。但所谓熟人，也只是父亲生前的朋友，至今也没有见过面。因此，这样去投奔总有点不好意思，想去又没有勇气。这几天来到这里，给二老添了许多麻烦。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为长久打算，干脆想请两位老人家收容我做女儿。要是能那样，虽然自己没有多大本事，也愿尽力孝顺二老。”

　　老大爷老大娘听了这番话，心里高兴极了。

　　“是吗，是吗?哎呀，那太好了。我们家里正好没儿没女，怪寂寞的。要是能认你这么怜俐的姑娘作女儿，这真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福了!”

　　打那以后，他们把姑娘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从此，姑娘不论风里雨里，人前人后都是一个劲地干活，对老大爷老大娘十分孝顺。

　　有一天，姑娘对老大爷说：“老大爷，老大爷，我想学织布，请您上街时给我买回点线来。”

　　老大爷满口答应：“好的，好的!”

　　从街上买了线回来，姑娘把织布机安放在最里边的房间中央，然后用屏风严严密密围住。

　　她对老大爷老大娘说：“往后我要织布了。当我织布的时候，不管有什么事，也不能往屏风里看呀!请你们千万不要往里看。”

　　老大爷老大娘回答道：“好的，好的。不论有什么事，绝不偷看，你放心织布好啦!”

　　姑娘进入屏风，不久就织起布来了。老大爷和老大娘围炉而坐，听见了有节奏的织布声：“叽——咚，叭哒、叭哒;叭哒、叭哒、叽——、咚咚!”

　　老两口打心眼里感到佩服。这一天，姑娘连饭也没顾上吃，一个劲地埋头织布。到了晚上，才从织布的地方走出来。第二天，从屏风里又传出了“叽——咚，叭哒、叭哒，叽——咚，叭哒、叭哒”的织布声。她又拚命地在织布。

　　第三天的晚上，听见好像有卸开织布机的声音，姑娘从屏风里走出来。

　　她手里捧着一匹布，送到老大爷老大娘面前说：“老大爷、老大娘，请你们看看，这是我织的......”老两口异口同声他说着：“哎呀呀、哎呀呀!”

　　接到手中一看，这是一块闪闪发亮、有白色图案的、非常漂亮的料子。老两口很佩服地说：“多漂亮的料子啊!咱们一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叫做织锦。明天请您老拿到街上去卖，然后再买回些线来。”

　　到了第二天，老大爷拿到街上去叫卖：“织锦哟，谁要?——漂亮的料子、织锦，想要的快来买──”正在呛喝时，一位侯爷刚好经过那里。他吩咐说：“织锦，这倒是稀罕的东西。喂!拿来给我看一看。”

　　老大爷递过去给他看了。侯爷说：“好漂亮的锦绫，我买了!”

　　于是给了老大爷许多金币。老大爷得到这许多金币，心里十分惊喜。他买了些线，又给姑娘和老大娘买了礼物，还买了许多其他东西，带回家里。

　　不用说，全家都十分高兴。

　　过了一夜，姑娘又装好织布机，叽咚、叭哒、叭哒地开始织布了。到了第三天织成一匹比上一回还要漂亮的织锦。老大爷把它拿到街上去，送给侯爷看，于是，又得到许多金币。老大爷高兴得就甭提了，他心里想：咱们家的姑娘真了不起，好样的!

　　这次又买了许多线和礼物回家。于是，姑娘又开始叽咚、叭哒、叭哒地第三次织起布来。

　　可是，到了第三天，老大娘迷了心窍说：“姑娘的织锦织得多么精巧，让我偷偷地瞧一眼......”老大爷不禁一惊，连忙制止老大娘。姑娘有约在前，这怎么能成呢?可是，老大娘固执地不听劝告。

　　“只稍微看一下。”

　　老大娘不顾拦阻，冲到里屋，扒在屏风的接缝处悄悄往里面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姑娘不在里面，只有一只仙鹤，张开大翅膀，用自己的嘴拔掉自己身上的羽毛，夹在线里，拚命地织哩。

　　这时，仙鹤的毛已经拔掉了一大半，现出光秃秃的很可怜的样子。

　　“老伴儿、老伴儿!”

　　老大娘跌跌撞撞跑回来，把看见的情形告诉了老大爷。

　　当天晚上，姑娘捧着织好了的织锦走出来。双手匍伏地下跪着对两位老人家说：“老大爷、老大娘，长时间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就是那次下大雪的时候，被绳索套住后来得救的仙鹤。为了报答您老的恩情，才变成一个姑娘。可是，今天已经被老大娘识破了我的真相，今后就不能呆下去了。所以，我只好告辞了。”

　　老大爷老大娘再三劝说、挽留也留不住。只见一只仙鹤从屋檐下啪嗒、啪嗒地拍着翅膀，飞向空中。仙鹤在屋顶上盘旋了三圈，一边嘎嘎嘎地叫着，一边向山那边飞去了。

　　据说，后来老大爷老大娘靠仙鹤挣来的钱，安乐幸福地度过了晚年。

　　陈志泉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