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丛林精神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家。

  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我们都在丛林度过,而这也成就了我们一生中最荒诞离奇的经历。

  中午时,我们加紧赶路,因为还有一半的路程我们就要到达小河了。天气太热,凯瑞这时已走不动了。当它闻到河边土地散发出的潮湿味道时,它直接一路奔进水里躺了下去。河水不断涌向我们,但柯普和我也只好乖乖坐在它的背上。

  凯瑞把鼻子伸出水面,当它在河水里移动的时候,我俩差点从它的背上摔下来。柯普紧紧地抓住了我——大家知道,猴子是不会游泳的。猴子怕水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来,它们手指不像鸭蹼一样连在一起,因而它们不善游泳;二来,它们已经习惯于在地面上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上去的生活,在水里它们自然而然地也想从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去,但这显然不可能。

  看见凯瑞这么任性,我让柯普抱住我的头。然后游到岸上,等着凯瑞出来。现在我们都不在它的背上了,它就把身体微微露出水面,用鼻子吸进大量的水,对着岸上跳上跳下的柯普喷去,柯普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和凯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被淋湿。

  大象是很有幽默感的。它们总是知道在哪里可以与猴子制造幽默,而了解什么时候大象会沉迷于幽默就是猴子的事了。因为凯瑞不知道柯普不会游泳,我唯恐柯普一时不慎,被凯瑞拉进水里玩耍。一旦如此,柯普的生命就会终结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很快就忘了凯瑞和柯普,在河岸上香甜地睡着了。

  我突然被柯普恐怖的叫声惊醒,紧接着冲入我耳膜的是凯瑞的尖啸。我立刻坐了起来,看见柯普正坐在地上害怕得发抖,而凯瑞站在它面前,在空中挥舞着它的长鼻,竭尽全力地尖啸。

  我在凯瑞的大腿旁看到一条大蛇,蛇盘在凯瑞的前腿之间。我大惊失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虽然凯瑞只有五岁大,不过它的皮肤很厚,即使眼镜蛇也不能把毒牙咬进它的皮肤,也不能用毒液侵袭它的动脉。而柯普简直被吓呆了,它愣在原地,不逃跑,不前进,也不来找我,只是坐在那里惊恐得发抖。

  我蹑手蹑脚地走近凯瑞,接近柯普。我知道,如果我碰柯普,它就会回头咬我。它此刻是如此害怕,任何东西碰到它,对它来说都意味是那条大蛇的毒牙。它将被蛇毒死的想法在它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

  我现在终于看清了发生的一切:凯瑞踩在了大蛇身上,大蛇背部受伤严重,已经动弹不得。但是蛇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有生命力,就像一根锋利的黑木柱矗立在地上。它的黑头上有一条白色的印记,摊开足有人的手掌般大小。当然,它支撑不了多久了,它正摇摇欲坠,几乎摔倒在地上。就在这时,凯瑞抬起了它的脚踩向了大蛇,蛇立刻抬起头,每当凯瑞要踩到它时,蛇总会用受伤的背支撑着身体竖立起来。我想它一定忍受着无比的痛楚,但它却毫不屈服,一直在挣扎。

  当大蛇已不能拖着重伤的背继续移动,而凯瑞的脚还踩在它身上时,我知道最好的时机来了,我可以用棍子把它打死。当我拿着棍子走近蛇时,柯普一直盯着蛇的眼睛突然移向了我,飞快地跳开,跑向附近的大树。它的恐惧最终过去了,因为它看到,终于有人来杀这条蛇了。

  柯普跳开的一瞬间,大蛇朝凯瑞的脚趾咬了过去,蛇的身体盘在了凯瑞的脚下。对于大象来说,脚趾是非常重要的部位,因为这儿距离动脉很近。明白这一点,凯瑞迅速抬起了它的脚——它显然没有受伤,但我不确定它用三条腿能站多久。

  我担心它会把象鼻垂在蛇的旁边来保持平衡,这样就会给蛇以可乘之机咬它的鼻子。我挥棒奋力向蛇头打去,然而棒子居然从它头上滑了下来。幸运的是,为了躲避我的棒子,蛇伏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凯瑞抬起脚一下就踩到了它的头上。

  凯瑞走到一旁,用脚趾抓起一些沙子来擦它的脚。我想把躲在树上避难的柯普叫下来,可我太想知道凯瑞的脚是不是受伤了,于是我就跟着凯瑞,直到它把脚趾伸给我看。看到它脚没有受伤,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转头去叫柯普,然而它摇了摇头,拒绝从树上下来。我知道它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愧不已,而现在,它更想在树上单独待一会儿来慢慢获得勇气。

  太阳就要落山了。

  穿过这个丛林的路不太远了,但我肯定微风已经把我们的气息带过小河,一直带到了森林深处。

  黄昏很快来了,金色的阳光离开了水域,夜幕像一把黑刀降临,切断了白天,迎来了夜晚。树梢上的鸟儿停止了歌唱,各种昆虫鸣叫声从草地里传来。我爬上凯瑞的背,静静地坐在那里。因为夜晚的宁静到来时,人们就必须开始祈祷。宁静还在继续,我可以看到河对岸的小草在微风吹拂下摇摆,在灌木丛中摆出半个八字形。

  一切都安静下来,突然从河对岸传来了一只老虎的吼声,一瞬间,老虎那印着王字的脸从绿叶后闪了出来。它看见我正在河的对岸。

  老虎经过草地的时候,总会留下同样的条纹和痕迹,所以人们会通过草地的状态来判断到底是哪种动物曾从这里经过。

  在乡村,一旦有地方响起老虎的吼声,不安和躁动就会随之而来。尽管空气静止,但你几乎可以听到动物们肌肉紧绷,隐蔽在各处,一起紧张注视着老虎的动向。

  夜色深了,我想把凯瑞拴在一棵大树上,但它拒绝了,它一声不响地在河岸边踱来踱去。间或它会突然站在原地不动,支棱着它的耳朵,好像是在专心致志地听着远处传来的黑暗之歌。我坐在它的背上,猜测着它到底想要做什么。不一会儿,河水也变得如画般宁静,丛林里的一切都沉静了下来。

  突然,月亮迅速地靠近我们,凯瑞一声尖啸,往后退了几步。我也很吃惊,因为这并不是我们平日里所见的月亮,这月亮非常罕见。正是这个月亮把夏天带到到丛林中,这是对打猎和挑战的呼唤,呼唤雄性大象杀死自己的同类来赢取伴侣。与此同时,一个恶龙般的巨大身躯屹立在月光下。

  七月的云彩总是盘旋在遥远的天际,在云和月亮之间,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仿佛成群结队的白色动物从一朵云飘到另一朵云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想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就是丛林精神,已故的动物祖先们现在重生了。

  没有任何预兆,凯瑞突然跳进了河里。我朝它叫喊,用驯象棒戳它的脖子,但还是不能让它停下。它把全身浸在河里,几乎溺水,疯狂地冲向对岸。在黑暗的树丛和乱藤中,我们迷失了方向。月光照不到我们了,即使它升得再高也不能透过这片茂密的丛林照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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