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猎事记

  • 2016-06-14 10:17
  • 森林报
  • 作者:维·比安基
  • 来源:网络

  国家规定春天打猎的时期非常短。如果开春早的话,就可以早点去打猎。如果开春晚的话,那么也只好推迟狩猎期了。

  春天只能打飞禽,比如野鸡、野鸭什么的,只准打雄的,而且不许带猎犬。

  搬家的鸟儿

  猎人白天从城中出发,天黑之前就进入森林了。

  这个黄昏灰沉沉的,没有一丝风,下着毛毛细雨,天气非常暖和,正是鸟儿搬家的好天气。

  猎人在森林边选好了一块地方,然后站在一棵小云杉旁。周围的树木不高——全是低矮的赤杨、白桦和云杉。

  离太阳落山还有十几分钟。现在还能抽一支烟,再过一会儿可就没工夫了。

  猎人站在那儿听森林里各种鸟儿的歌声:鸫(dōng)鸟于枞树的尖树顶上高声鸣叫;而红胸脯的欧鸲(qú)在丛林里哼着小调。

  太阳下山了。鸟儿们陆陆续续地不再唱了。最后,连最会唱歌的鸫鸟和欧鸲也不唱了。

  注意,竖起耳朵来听好了!森林的上空突然传出一阵轻响:

  “唧唧,唧唧,嚯嚯——嚯——嚯!”

  猎人打了个冷战,把猎枪搭在肩上,屏住呼吸倾听。是哪儿传出来的声音呢?

  “唧唧,唧唧,嚯嚯——嚯——嚯!”“嚯嚯!”

  还是两只呢!

  有两只正飞过森林上空的勾嘴鹬(yù),它们急忙扑扇着翅膀向前飞着。

  一只追着一只飞,但样子并不像是打架。看来,前面一只是母鸟,后面那只是追逐它的公鸟。

  “砰……”

  跟在后面的那只勾嘴鹬,在空中打着旋,慢慢掉进了灌木丛。

  猎人飞快地跑过去,如果那只受伤的鸟儿逃走,或者躲在灌木丛里,那就很难再找到它了。

  勾嘴鹬羽毛的颜色跟枯叶很像。仔细一瞧!它就挂在灌木丛上。

  另外一只勾嘴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唧唧”“嚯嚯”地叫起来了。

  可是太远了——猎枪是打不着的。猎人再次倚着一棵小云杉,聚精会神地听着动静。林子里静悄悄的,忽然又传来了这种叫声:

  “唧唧!”“嚯嚯!嚯嚯嚯!”

  叫声在那边,在那边——可是太远了……把它引过来吗?也许可以引得过来?

  猎人把自己的帽子抛向空中。

  雄勾嘴鹬此时正在昏暗中仔细寻找雌勾嘴鹬的身影。它马上看见了一件一起一落的黑糊糊的东西。

  是雌勾嘴鹬吗?雄勾嘴鹬转过头来,急急忙忙地向猎人这边飞过来了。

  “砰!”这回它一个跟头栽了下来,倒地而死,一枪被毙。

  天越来越黑了。“唧唧,唧唧!嚯嚯,嚯嚯”的叫声四起,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不知道飞向哪边才好。

  猎人兴奋得双手颤抖。

  “砰!砰!”没打中。

  “砰!砰!”又没打中。

  还是休息一会儿,暂且放过这一两只勾嘴鹬吧!是时候该定定神了。

  好了,手不抖了。

  现在能开枪了。

  在幽暗的森林深处,一只猫头鹰发出喑哑的声音怪叫了一声。一只还在睡梦中的鸫鸟被吓醒,害怕地尖叫起来。

  天黑了,就要不能打枪了。

  终于又响起了一只雄勾嘴鹬的叫声:

  “唧唧,唧唧!”

  从另外一边也传来了“唧唧,唧唧”的叫声。

  两只雄勾嘴鹬情敌就在猎人的头顶上相遇了,它们一碰上就打起架来。

  “砰!砰!”两声枪响后,两只勾嘴鹬都落地了。一只像土块似的打在地上;另一只打着旋——正好落在猎人脚旁。

  现在该转移地点啦!

  趁着还看得见林间的小路,应该走向鸟儿交配的地方。

  松鸡交配的地方

  深夜里,猎人会坐在森林里吃点干粮,喝点水——这时是不能生火的,否则会吓走猎物的。

  等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松鸡总是在天亮以前就进行交配。

  一只猫头鹰闷闷地怪叫了两声,将黑夜的寂静打破了。

  这个大坏蛋!会把正在交配的松鸡吓跑的!

  东方的天空变成了鱼肚白色。听,一只松鸡低低地唱了起来,叫声隐隐约约的。它“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地叫着。

  猎人跳起来,专注地听着。

  听,又有一只松鸡叫了起来——就在不远处,离猎人不过150步左右的距离。随即又有松鸡的叫声传过来。

  猎人轻手轻脚地向那儿走去。他手中端着枪,手指头扣在扳机上,眼睛盯住暗影中的粗大云杉。

  只听到“咔嗒,咔嗒”的叫声停下了;有一只松鸡尖声尖气地发出声音。

  猎人使劲向前蹿了几步,随即就站定不动了。

  松鸡的叫声停止了。四周都静悄悄的。

  此时松鸡防备了起来——它竖起耳朵听呢!这个机灵的家伙,只要树枝微微发出一点声响,它就拍着翅膀飞走,逃得不见踪影!

  它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于是又“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地叫了几声——好像两根木棒子轻轻相撞时发出的声音。

  猎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松鸡又委婉地啼叫起来了。

  猎人向前跳了一下。

  松鸡发出一阵嘶叫,不敢再唱歌了。

  猎人还有一只脚没有落地,就僵在那里不敢动了。松鸡又不叫了——直愣愣地在听着动静。

  后来,它又叫了起来:“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这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松鸡就在猎人的眼前了——松鸡就落在猎人前面这几棵云杉上,离地面不高,就在树的半腰!

  这家伙是热情昏了头了,高声唱着,现在你就是对着它嚷,它也听不见了!不过,它的位置的确很难判断,在那漆黑的针叶丛里,真是看不清楚啊!

  哦!原来它在那儿!就在那个茂密的云杉枝上——离猎人不过只有30几步远。瞧,那是——它长长的黑黑的脖子,它长着山羊胡子的脑袋瓜儿……

  它不叫了,现在可不能轻举妄动……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跟着,它又叫了。

  猎人把枪举起来,瞄准夜色中那个黑影——一个长着山羊胡子、尾巴像展开的大扇子一样的猎物,挑中它的要害打下去。若是打在绷得紧紧的松鸡的翅膀就上子弹会滑掉,这只结实的鸟没有那么容易会被打伤。要打死它还是得打它的脖子。

  “砰!”

  眼前一片乌蒙蒙的烟,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到松鸡沉重的身子从树上掉了来,压断了许多根树枝。

  “嘭!”——它摔在了雪地上。

  好大一只雄松鸡!乌黑的身躯至少有5千克重!它眉毛像被血染过一样,通红通红的……

  森林剧场

  琴鸡交尾演出

  森林里的一片很大的空地上有一个露天剧场。太阳还没出来,可是四周的一切都能看清楚,因为那时恰逢列宁格勒的白夜[1]。

  聚过来一起看表演的观众,是那些身上带着麻斑的雌琴鸡,有的蹲在地上吃东西;有的矜持地坐在树上。

  它们正静静地等着好戏开场。

  看啊看啊,有一只雄琴鸡飞到舞台上来了。这个浑身乌黑,翅膀上生着几道白条纹的家伙,可是这个交尾场上的主角。

  它用那两只黑纽扣般的大眼睛,敏锐地看着交尾场——发现与它配戏的演员还没到场,现场只有那些在等着看热闹的雌琴鸡。

  还有那边怎么长出了一堆矮树丛啊?好像昨天都没有呢!真是荒唐啊——怎么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会冒出那么多一米高的云杉呢?一定是以前没记清……老糊涂了。

  请开始表演吧!

  这个主角又扫了观众一眼,随后将脖子弯到地,将华丽的大尾巴翘起来,将翅膀斜着耷拉在地上。

  接着它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什么。台词仿佛是:“我要卖掉这件皮袄,然后买一件大褂,买一件大褂!”

  “嘟!”舞台上又飞来一只雄琴鸡。

  “嘟!嘟!”——一只又一只飞过来了,它们啪啪的弄得舞台直响。

  嚇!瞧我们的主角都气疯了!它羽毛全都竖起来了。脑袋瓜儿也贴着地,尾巴大张着像一把扇子,口中发出一阵阵的怒号:“呀唬,嘿!呀唬,嘿!”

  这是他在对别的鸟儿宣战,台词的意思是:“谁要不是舍不得掉羽毛的胆小鬼,那就过来较量一下吧!”

  在舞台的另一边,有一只雄琴鸡出来应战了:“呀唬,嘿!呀唬,嘿!你要觉得自己不是胆小鬼,就过来比比啊!”

  “呀唬,嘿!呀唬,嘿!”——嚇,这一下子有二三十只雄琴鸡出来应战,黑压压的一片,简直数不过来!只只都准备好打架了,随便你挑。

  那些看好戏的雌琴鸡静静地蹲在树上,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态,好像对眼前的战争漠不关心似的。其实这群心眼多的美女是在耍花样啊!这出戏明明就是演给它们看的。这些抖开大大的黑尾巴、激动得眉毛都烧得火红的斗士,正是为了它们才奔向这里的!

  这里的每一个斗士,都想在漂亮的雌琴鸡面前表现表现自己的勇敢和力量。傻里傻气、胆怯怕事的可怜虫们趁早滚开!只有灵活机智的勇士,才配得上美女。

  看吧,好戏上演啦……雄琴鸡愤怒地挑战声响彻全场;它们低下头去,屈着身子发力,向前冲了过来……

  两只雄琴鸡对掐了起来,各自朝着对方的脸上啄过去。

  “啾叽,啾叽!”它们愤怒地呜咽着。

  天色越来越亮了。笼罩在舞台上空的那层白夜的透明暮色已经褪去了。

  云杉丛中(交尾舞台上的这一大堆云杉是何方生出来的啊?)有一件像金属一样的东西在闪闪发亮。

  不过那个时候,雄琴鸡们可没有看的树丛闲暇时间。它们都在忙着应付对手。

  交尾场的主角离树丛是最近的。这是在跟第三个对手较量了。前面的两个早被他打得不见踪影了。它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整个林子里数它最厉害了。不过第三个对手也很勇敢,伸手矫捷,它跳过去,给了主角狠狠一击。

  “啾叽,叽!”主角嘶哑着恶狠狠地喊。

  躲在树枝上静观的美女们此时都伸长了脖子,好戏终于开始了呢!真正的战斗就应该是这样!这第三只是不会被吓跑的,无论怎样都不会。两个敌人都跳了起来,扑扇着结实的翅膀,在半空中厮打着。

  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也弄不清是谁在啄谁了。两个敌人都摔在地上,分头跳向两边了。年轻的那只,翅膀上有两根硬翎断了,身上那些蓝色的羽毛凌乱地竖在身上;年老的那只,红眉毛下竟然淌着血——它的一只眼睛被啄瞎了。

  那些美女们坐立不安了。到底谁赢了?莫非是年轻的打败了年老的?看那年轻小伙子多帅啊:密密的羽毛闪着蓝色的光芒,尾巴上布满花斑,翅膀上长着色彩夺目的花纹!

  看啊看啊,两个敌人又跳了起来厮打。年老的压住了年轻的!

  又双双跌倒,向两边跳开了。

  又厮打在一起。年轻的占上风!

  现在终于到最后一场搏斗了。看吧看吧……

  摔在一起了,可又跳开了!

  又跳起来,扭成一团啦。

  “砰!”一声枪响传出,雷鸣似的响彻整个森林,小云杉丛里升起了一团青烟。

  交尾场上的时间仿佛静止了。树上的雌琴鸡们呆呆地伸长了脖子。雄琴鸡们惶恐地扬起了红眉毛。

  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啊,眼下还是太平景象。

  没有生人闯进来。

  一片寂静。云杉丛中的烟消散了。

  一只雄琴鸡回过头来,一眼瞧见它的敌手就站在面前。它纵身一跳,照准那敌手的脑袋啄去。

  表演接着进行。一对对雄琴鸡又打了起来。

  可是树上的美女们看见了:刚刚搏斗的那一老一少,双双倒在地上死了。

  难道它俩互相把对方打死了吗?

  表演在继续进行着。应该把目光转向舞台上才对。现在哪一对的搏斗最精彩?今天哪一位黑斗士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当太阳照在森林上空时,表演结束了,鸟儿们也全都飞走了;一位猎人从云杉枝搭建的小棚子里走了出来。他先是拾起了舞台主角和它的年轻情敌。这两只鸟儿全身是血——它们从头到脚都中了子弹。

  猎人把它们塞到怀里,接着捡起被他打死的另外3只雄琴鸡,扛起枪,走上回家的路。

  猎人在穿过森林时,不时地竖起耳朵,东张西望,生怕碰见什么人……原来他今天做了两件亏心事:一是他在禁猎期射死了在交尾场上的雄琴鸡;二是他打死了资深的老主角。

  明天,露天剧场上的戏不能继续了,因为没有主角来带头了!

  交尾场的表演不见了。

  《森林报》特约通讯员

  [1]列宁格勒离北极不远,列宁格勒的春季天黑得较晚,即便是到了夜里,四周依然有光,所以称之为“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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