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涂油礼

  随军神甫接到了一份由军政部发布的通告,通告的内容如下:

  值此战争期间,本部决定撤销现存有关为军人举行终傅礼之各项条令。兹为随军神职人员颁布下列规定:

  一在前线取消涂油礼;二禁止将重伤病员迁移后方行涂油礼,随军神职官员有责任将违犯本禁令之罪犯迅即押交相应军事机关作进一步惩处;三后方军医院,经军医确定可集体举行涂油礼,但不得干扰有关军事机关之工作;四在特殊情况下,后方军医院管理局可允许为个别人士行涂油礼;五随军神职人员应军医院管理局之请,有责任为该局所指定之人士行涂油礼,接到这份通知的同时,神甫还接到了另外一份通知,通知上要求他明天去查理广场的军医院为重伤员举行涂油礼。(涂油礼指教徒病重垂危时,由神甫敷“圣油”并为之祈祷,可帮助病人“减少痛苦”和“获得赦免”。)随军神甫拿着通知懊恼地说:“为什么偏偏让我们去,好像世界上就我一个神甫似的,何况我早把临终涂油的礼节忘得一干二净了。”

  帅克冷静地劝神甫不要悲伤,并提议他应该买一本《教义问答》,这本书上面有涂油礼的程序。神甫非常赞同帅克的提议,就命令帅克:务必在最短的时间买回来这本书。

  果然不出帅克所料,《教义问答》上清楚地显示涂油礼只能由神甫举行,而且也只能使用授予过圣职的主教供给的油。书上描述的涂油礼的程序如下:神甫将油涂满病人全身,同时念祷文:

  “上帝将通过这种圣洁的涂油礼和他的仁慈饶恕你,饶恕你犯下的一切罪孽。”

  神甫合上书对帅克说:“你拿十克朗到街上买一瓶授予过主教供给的油来。”帅克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出发。出人意料的是找这种油比沙漠里发现绿洲还困难。帅克先去了几家杂货店,接着又到了几家药房,当他刚开口说出这种油时,店主人二话不说就把帅克赶了出去。最后,一位好心的老人对帅克说长街的波拉克公司出售这种油。

  帅克带着所有的希望来到了长街的波尔拉克公司,果然如老人所说,这家公司不仅有帅克需要的油,而且服务热情、周到。当帅克表示自己要购买授予过主教供给的油时,老板很爽快的给他倒了一百克的三号大麻油。

  当随军神甫全身心投入到《教义问答》这本书时,传令兵带来了一封公函,公函的内容是“为士兵宗教教育的女贵族协会”明日也出席军医院的涂油礼。女贵族协会是由一群老太婆组成的,他们主要是为即将死去的士兵布道,让士兵愉悦地死去。神甫看了一眼公函,将它丢在了一旁,嘟囔了一句“明天就有好戏了”,又接着看自己的书了。

  在拿着三号大麻油回家的路上,帅克顺便拐到了一家杂货店买来了一个铃铛,目的是为了明日在大街上行走时,能够让路人给他和神甫脱帽致敬。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神甫到咖啡馆喝酒去了。一个小时之后,神甫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位年老的客人得知神甫不在家时,义愤填膺地说:“上咖啡馆喝酒有钱,还债却没有钱,真是个无赖。我今天一定要等到他回来。”说完之后“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

  帅克有礼貌地对客人说:“先生,你作为一个有教养的人是不能随地吐痰的。”

  然而,这位固执的客人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他当着帅克的面又吐了一口痰。忍无可忍的帅克决定要让这位蛮横的客人尝尝自己的厉害,于是,就扭着他将他驱除出门。

  可是这位固执的客人铁了心要等神甫回来,他在神甫的门外一直来回走着,直到神父出现。

  神甫把客人领到了家里,帅克一声不吭地端来一个痰盂放在了这位客人的前面。

  神甫问客人:“你是为了那张期票的钱而来的吧。”

  “是的,你不该利用我的信任骗我的钱。”客人生气地说。

  “你不要激动,我会还给你一千二百克朗的,可是现在我的口袋里还不足一百克朗。你让我还给了你如何喝酒呀?“客人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生气地指着神甫说:“你就是一个骗子。“是的,我一直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骗子,所以,不值得你生气。我觉得你最好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帅克,送这位客人出去。”

  帅克又一次将这位客人轰出了门外。

  晚饭时间到了,帅克为神甫准备了火腿煎蛋,就在神甫准备进餐时,门铃响了,下午的那位客人又来造访了。

  帅克领着客人进来,让客人坐在了餐桌前。神甫微笑说:“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刚吃了龙虾,新鲜的肉,现在只剩下火腿煎蛋了。只要有人借给我们钱,我们就会美餐一顿的。”

  固执的客人对他们的晚饭丝毫不感兴趣,而是忧郁地说:“如果不是战争,我是不会逼迫你还钱的,可是我不催促不行呀!扬纳达上尉欠我七百克朗,上个月英勇就义了;普拉什科中尉欠我两千克朗,半个月前被俘虏了;维希特勒被枪杀了;第四位在塞尔维亚淹死;第五位在匈牙利的军医院里奄奄一息了——神甫大人,我已经山穷水尽了,战争已经让我失去太多,你赶快把钱还给我吧!”

  神甫对这位客人的唠叨很是反感,就对帅克说:“我一分钱也不会还的。我不想再和他罗嗦了,我把这位客人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帅克第三次将这位客人轰出了门外。

  第二天,神甫坐在马车上,帅克摇着铃铛很气派地走向军医院,其实,在路上,并没有人为他们脱帽敬礼。

  在军医院中,躺着一位老少校和一位预备役军官,他们是在作战时受了重伤。他们认为,在病危时,能享受神职人员举行的涂油礼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是有可能活下去的。可是非常遗憾的是他们却在举行涂油礼的头天夜里寂寞的死去了。

  当帅克和神甫赶到医院时,那两位军人已经蒙上了床单躺在了床上。神甫被告知已经不用举行涂油礼了。

  涂油礼没有举行,可是该花的钱神甫没少花一分,因此,神甫回到办公室向军医院会计报账说:军事当局应付给他一百五十克朗的圣油费和路费,办公室的人却认定涂油礼没有进行,报销费用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的结果是神甫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然后叫上帅克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神甫生气地说:“以后谁愿意去做涂油礼谁去做,我是不会再做了。我们是为了拯救灵魂,有些人却在钱的问题难为我们,真是无赖。”帅克举起三号大麻油说:“我们可以用圣油擦擦大门钥匙眼。”

  神甫看了一眼圣油说:“还可以用来擦皮鞋。”

  就这样,一场涂油礼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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