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条(德国)

  “伊塞格里姆”号船从东方一个港口出发,扬帆直航巴塔维亚①,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天气晴朗,一帆风顺。船儿舞蹈一般轻松地向目的地进发。
  海岸近处,挤满着大小不等、形态奇特的东方式帆船,它们一会儿逆风,一会儿顺风,驶入各自的航道。到了远处的中国南海,这些船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只是偶尔才发现有一条帆船停在海天交接的地方。
  万里晴空,火红的太阳升起来了。正在洗刷甲板的船员看见正前方出现一只船,但又看不清究竟是只什么样的船——实际上他们对此并不十分在意;而大副对它却越来越专心观察起来了。他手拿望远镜立在甲板上,只是偶尔举镜了望一下,不明所以地摇头。终于,他收起望远镜,走下扶梯,去敲船长的舱门。
  “喂,船长,船长!”
  “噢,大副,什么事?”
  “我们正前方有一只弃船,要不要朝它开去呢?”
  “一条废弃的船!”船长一面说,一面两腿跃出小床,“嗯,大副,那我们也得瞧瞧上面有什么东西没有。就在附近吗?”
  “就在附近。”
  “那好——正对着它开,风力如何?”
  “风力很弱。”
  “这样更好。我这就上去。”
  其实也就几分钟工夫,船长就穿好挂在床前的衣服,接着上了甲板,首先观察风、帆和罗盘,然后走到大副身边。大副再次把望远镜递给他,又用手指了指那弃船的方位。大副已命令舵手正面朝它驶去。船儿乘着微弱的顺风慢慢地靠近那只弃船。
  所有的船员对那船都很有兴趣,因为按惯例他们每人可以获得一份捡来的装载货物——如果那货物有用的话。于是他们赶紧洗完甲板,三口并做两口地吃完早餐,他们知道,这以后就没有什么工夫来干这些事了。这时,“伊塞格里姆”号已经慢慢地靠近了弃船。大副拿望远镜观察那船上是否还有人在,水手们准备好缆绳,以便靠近那弃船时便一跃而上,把弃船固定住。
  水手们收起风帆,靠近弃船,把缆绳抛过去,然后像猫一样敏捷地登船,几分钟工夫就把那弃船牢牢地系在了这艘大船的尾部。在风平浪静的海上,人们可以在两船之间来往自如了。船长也跟着上了那条弃船。他首先让大副打开舱室,看看是否有死者在内,是否因某种瘟疫致使船员丧命或者迫使他们弃船而逃。但没有发现这类事,船上既无活人亦无死人,只有那折断的桅杆向人们显示,似乎这船遇上了风暴,船员们慌忙登上小船以图逃命。舱内四周堆放的食品更加证实了这种可能。他们在惊恐中似乎什么也没带走,舱内船长的柜子也没人翻动过。
  船长检查舱室,大副在察看装载的货物。船长找到一堆零碎小物件,又发现一只很重的袋子,里面装有西班牙钱币。他飞快地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回到自己的船上把钱掏出,腾出口袋立刻回去再装。当他第二次登上弃船,大副脸色发白地朝他走来了。

①巴塔维亚即印尼首都雅加达。——译者

  “怎么啦,大副?”船长吃惊地叫道,“你的脸色看上去像个死人。发生什么事啦?”
  “船长,”大副叫着,发抖的舌头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船——这船——装有黄金。”
  “黄金?——这不可能!”船长嚷道,“你大概在做梦吧,大副?”
  “这不是嘛,”大副说,全身颤抖着,把几块小金条拿给船长看。“这是什么?”
  船长急忙拿过来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份量,接着用眼色向大副示意跟他到舱室里走一趟。
  “大副,”他小声他说,“这玩艺儿,船上有多少条?”
  “你问这黄金吗?”
  “船上有多少条?”船长重复地问,并未正面回答大副的问题。
  “至少500条。”大副和船长一样,这时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神秘兮兮的。
  “东西放在哪儿?”
  “就在舱室后面一个小室内,刚才我不得不破门而入。”
  船长沉默着,停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其他的……人……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大副答道,“可是,如果——”
  “大副,”船长语气庄重,“这金条是亲爱的上帝赠送给我们的。我们俩都有老婆孩子,对船主,我们也总是唯命是从的。在加利福尼亚,整船人都跑光了,就剩咱俩为船主保住了这条船。可是我们又得到什么回报呢?——我们的工钱没有多一个子儿——这点工钱,连加利福尼亚船上的学徒都不干。我们回去时,船主先生们连‘谢谢,船长’,‘谢谢,大副’的话都没说呀。”
  “噢,”大副说,“他们还怪罪我们没有把那些人留在船上呢,还要我们支付大笔钱给新来的船员。
  “是啊,大副,”船长往下说,“我们当时也许太傻;可是——,那正是我们的职责,我一辈子也不会对那次尽职感到遗憾。那是我的骄傲。如果这次我们又要为船主着想,我们的老婆孩子就有理由说我们在发疯啦。我不明白,我们在公海上捡到的东西为什么只能归船主所有呢?我想,我们给他们一部分,自己留点儿,他们会满意的。”
  “对,船长,”大副说道,他认为船长说得在理,“可是,船员们要是有所察觉咋办?不会是人人都守口如瓶的,以后……”
  “那我们就一人买条船嘛,”船长道,“让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如果我们在东印度群岛游来游去,他们在办公室有啥想法就无所谓了。聪明绝顶的人不会再像当年那么说:‘船长真蠢!’而是说:‘这次他比第一次来得聪明。’此外,这些人也不会知道金条的,除非我们告诉他们。弃船里还有什么东西?”
  “就我所见,还有茶叶,”大副回答,“也许某个角落里还有几箱鸦片呢。”
  “嗯,一切都好了,”船长笑了。“风力越来越弱,太阳越升越高,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弃船系在我们的侧面。他们卸货时,我们就把金条藏到安全的地方。如果有人知道这事,那只能是我们自己的过错。”
  “所有金条都归我们吗,船长?”大副问。他对这么多的财富甚至还不敢相信呢。
  “其余的货物就给船主,够他们赚的了。”船长说得有些干巴巴。
  “有船上携带的证件吗?”
  “有几本书在下面,”船长说,“可书里满是像茶叶箱上写的那种文字,鬼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么一根金条大概值多少钱?”
  “嗯,”船长把金条在手上掂了掂,“一根肯定有3磅重,如果一磅值200美元,那我们每人大约可得5万美元。我们要航行到猴年马月才赚得到这么多啊!”
  “5万美元!”大副惊诧不己,嚷道,“这远远超过6万塔勒①了。用这笔钱可以买一条船,还可任意挑选哩。”
  “我也正想说呢,”船长高声嚷道,“如果我们把黄金塞进船主们的口袋,他们会笑得合不拢嘴。可现在我们得把弃船系在旁侧,把船上的货物尽快搬过来,这些货比我们所买的货更值钱呢。”
  大副双腿发抖。6万塔勒!——这么多钱他至今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些都将是他的财富,都属于他,他用这钱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他就像在梦里一般,发出许多必要的命令。当“伊塞格里姆”号把弃船系在侧面时,水子们一跃而上,开始干这受欢迎的工作,因为船长已经许愿发给他们额外报酬。
木箱一只接一只地运了过来,二副监视着整个工作,记上箱子总数,让人把箱子放进船下部的一个舱内。大副这时正把金条置于保险处,就是说,他把这些东西从弃船的底舱拿出交给船长,船长再藏进自己的舱室。如果东西少,也许不会被发觉。但金条太多,人们终于注意起来,这俩人到底在干什么呢?他们见船长干得满头是汗;觉得好生奇怪。这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这两个人究竟找到了什么东西而不愿给他们看呢?他们是否会因此而失去自己应得的那份神秘的装载货物呢?  二副大多与船员们一条心,因为他也要分担他们的工作,甚至每天早晨要同他们一起洗甲板。就是这位二副最先发现了秘密。他正在自己的船舱里向别人指点茶叶箱子应该如何摆放,然后毫不费劲就找到一个上弃船去的借口,叫一名水手暂时照看一下,自己就慢慢地登上了甲板。
  他立即发觉,人们的怀疑猜测并非没有道理,但究竟是咋回事、他要先调查一下。于是他跃上弃船的甲板,旋即消失在船舱里。首先他检查舱内的茶叶箱是否因海水而腐烂,然后向后面的船长舱室爬去。
  大副正往兜里揣金条,听见他来了,连忙把个旧咖啡袋盖在金条上。
  “喂,迈耶尔,什么事?”他同二副打招呼,“你们那边干完啦?”
  “马上就千完了,大副。我想瞧瞧这儿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基本上没什么,”大副十分镇静,“那些书和器具没有太大的用处,我拿上去交给船长了。这儿还有几十副象棋和其他木制玩具,我自己等会儿带过去。启航后,我们再把全部东西整理一下,登记造册。”
  “还有什么要带过去吗?”


①德国旧货币名。——译者

  “把锚和木制的东西带过去,木头可以作燃料。迈耶尔,快!我们为这只破船耽搁太久了。瞧,后面的云呀,也许马上要刮大风的。”
  “嗯,”二副一边想,一边就要动手把身前的咖啡袋拎起来,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大副的眼睛。大副不让他拎,平静地说:
  “让它放在这儿,迈那尔,我还要用它装零碎东西呢。凡是找到的东西,我们都要带走的。到家后,就把它们卖掉,或者带给我们的家人。你快去干你的事吧,我们好快点完事。”
  迈那尔必须服从命令。但是大副并没有能够阻止他把袋子挪开一点儿。
海员眼尖,他立即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金条尖角了。他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然后慢慢爬回舱室,以便把这事再仔细思量一番。他决定先不把这事告诉其他海员,因为他毫不怀疑,自己看到的黄金是千真万确的。大副看出他瞥见袋子下面隐藏之物时的眼神,这使他很不安。大副想,他也许没有看得十分真切,于是更加手忙脚乱地尽快把最后一批金条藏到安全处。他干得尽可能聪明一些,总是用布包几根金条,一面向船长递几样其他无须避人耳目的东西。数小时后,最后一批金条也藏在船长的舱室内了。
  对弃船再检查一遍又用去将近一小时。船长终于发令解缆升帆。几分钟后,“伊塞格里姆”号离弃船而去。
  “伊塞格里姆”号继续它的航程,驶向巴塔维亚。全体人员用了整整一夭时间才把弃船的装载物整理安顿好。他们千方百计想从二副那几知道他在弃船的船长舱室内看到什么,大副又在那儿干啥,但都白费劲。二副做得滴水不漏。他通盘考虑一下,觉得对他本人更好的做法是:让大副知道他看见了什么,而且他会把这件事捅出来告诉大家,只要他想这样做的话,以此迫使大副和船长把金子分给他。如果按正常做法,每人摊不到多少;如果他能得三分之一,那金子就多得多啦。就在当晚,他明白无误地对大副说,他非常清楚,弃船上除象棋和茶叶箱外还有别的东西。大副佯装没有听懂他的话。二副终于因此发了火,声称看到了咖啡袋下面的金条了,可大副冲着他的脸直笑并说,真不该阻止他拿袋子,否则他们也许找到这贵重的东西了,可现在,这东西还在那弃船上到处漂泊呢。
  二副心知肚明,要从这家伙身上打开缺口很难办到。然而他决意不让他那份金子失落。大副也看到,迈耶尔在当晚同一个水手谈了话,所以他感到这事最终可能会泡汤。尽管这些人在海上不能搞什么有可能在下一个海港受重罚、会被说成是哗变的行动,但他们只须告发一下事情就会败露。为避免此事发生,他在当晚同船长进行了长谈。他们二人拟定的计策应该是使他俩及其黄金万无一失,又不需要对任何人进行自我辩解。
  这时,船上的一切又一如既往,恢复了平静。船长和大副决定航向,以往常的方式在地图上标出已经航行的距离。然而,船长实际上已把航向越来越移向西南,以便到达自由港新加坡附近。他在二副的地图上也标出一个比实际大得多的航行距离,他想以此让二副陷于错误的判断。
  根据地图,他们已经位于邦加岛的附近海域,正如迈耶尔认为的,明晨可抵达邦加岛。实际呢,他们越来越靠近马来西亚半岛的南端了。船长希望在那儿借助大副把黄金撤到安全的地方。
  入夜,他让二副把略显惊异的全体人员集合起来并对他们说,他已经算出弃船货物的价值了,但要到家后才分发。快要到巴塔维亚港了,他要给全体船员放几天假。由于大家这段时间工作卖力、干得出色,所以他要预支各自应得的一份钱。并且,今晚是允许随便喝酒的。气候平静,也不必担心出什么危险,所以大家尽管放心欢度良宵。
  一个水手在海上难得有什么更好的消息。当船长让大副给每人发20元西班牙币——给二副发40元——,当厨师下令把甜烧酒和糖搬到甲板上时,他们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啦。水手们仅为这样的时刻而生存,所以,“伊塞格里姆”的船员们也就不去想船长为自己保留的那个东西了,这是以后的事;现在他们盼望的是在海港的欢乐时刻,又有满兜的钱,晚上可以喝那令人浑身发热的甜烧酒。——他们还要别的什么呢?  就是二副也没有想过这有什么不好。他认为,船长预支钱给他,就是不让他到港后再提黄金之事。再说,他是决意不能满足那40元钱的。
  船慢慢航行着。风儿推动着船帆。船首劈波斩浪,行进在微微波动的深蓝色水面。厨师叫大伙张开越来越渴的口猛喝猛灌,此时船上更呈现出一派生龙活虎的景象。烈性的甜酒所剩越来越少,人们也就闹得越厉害,兴致越高了。一个人从床头取出一把旧的小提琴演奏起来,水手们就双双搂着跳舞,十分尽兴尽情。即使是那位今天给他们准备了加糖——但没有加水——的甜饶酒的大副也混杂在人群中跳着。他嘴上请求大家不要喝得大多,实际上却老是给他们越来越多的酒喝——这酒加糖可没白加啊。大约喝了将近2小时,喝得几乎没有人能站得住。船长亲自掌舵,没有一个人发觉船在向西航行。平时海量的二副,今天也被这没有加水、过甜的饮料搞得醉醺醺。他高兴地听从大副的劝告,这时上床睡觉去了,以便明天能及时醒来。他踉踉跄跄走下舱梯,摔倒多于步行,终于和衣倒在窄床上。
  船长和大副早就希望出现这一时刻。黑夜即将过去,任何人都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
  水手们东倒西歪地横卧在甲板各处。等最后睡下的二副一上床,船长就离开船舱,同大副一起把小船放下海面,动作迅速,尽量不发出声响。
  罗盘、粮食和饮料白天就准备好了,现在只须把它们放下去,接着就把贵重的金条放下去作压舱物。大副在白天就把金条缝在帆布里了,10根一袋。小船载着两人和这些物品是不会有什么困难的,挺方便。当一切准备就绪,船长又谨慎地更换了精密计时器。然后他们升起小帆,不久就把大船远远抛在身后了。
  与大家相比,二副还是喝得最少的,他最先醒来。风刮大了,海水涨高了,系小船的那两根缆绳随着大船的波动有规律地击打着大船。
  二副从小床上坐起,细听那非同寻常的声响。酒喝多了,头还有些痛,胃也有些不适。有如在梦中一般,他从衣兜里掏出表来看时间,一下子变得惊恐万状,跃下床,来到甲板上。
  这儿死一般寂静。他伫立着,揉揉眼睛,看自己是否还在做梦——然而他记起昨晚的情景来了,徽微摇头,这不是梦。
  “真奇妙!”他说,“你好像是船上唯一醒来的人,除了舵轮旁的那一位,他——”他自言自语着,惊诧万分,伫立在无人的舵轮前,接着飞快地向上瞥了一眼被风吹动的风帆,又惊异地环视甲板上的一切。此刻,缆绳又在后面击打大船了。他疾步走到船尾,双手扶住栏杆向那边看过去。
  就这样他呆了足足一刻钟,瞅着那放下去的两根缆绳,发觉小船没有了。
  他的头脑始终还不清醒,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问题在脑海中翻来复去。
  他终于作了一番可怕的猜测——即使他一直还没想到这上头来:船长和大副离船出走了!他又来到下面的船舱,看船长是否呆在他的舱室里,但舱室空荡荡,其他一切如旧,井然有序;当他到处找也找不到大副时,才开始认清了事情的真相。
  这时,他猛然百分之百清醒过来了。他想叫醒其他人,但想得容易做起来难啊,他只叫醒了一个,告知他奇特的发现。但这人开始根本不信,最后才消除了怀疑。小船不在了,这清楚地表明,船上这两个头面人物驾舟逃跑了。他俩匆匆商讨一下,现在怎么办;要么追踪逃跑者,要么在缺船长和大副的情况下继续航行。
  如果这两位真的逃走,那么现在一定逃得很远了,再说也无从知道他们逃走的方向呀,所以他们只能继续航行,到下一个海港再报告两人出逃的事情。
  根据船长最近写在图上的记录,二副认为,那两人就在巴塔维亚附近。
这地方,甚至整个爪哇岛,他一个人就可以找到的。
  两个逃跑人乘坐轻巧的小船在海上快速漂荡,目的地是马六甲的南端。
他们傍晚时分抵达,在那儿转悠好久,总算于次日晨幸运地到了新加坡。这么一条小船,在当地自然不会引人瞩目。
  船长要在这儿把黄金卖掉,大副则留在船上的遮阳篷下看守黄金。船长只揣一条黄金在衣袋里,朝城里走去,希望能找到一位金匠,也许能把小部分金子卖给他。假如他知道此地的黄金价格,那未他或许会找一家英国大商号优惠地出售全部黄金,即使损失几个百分点也不要紧。金条变现金越快,他们就越安全,越不会被发觉。新加坡是个生机勃勃的都会,街上全是中国人,到处都是商店。只是金匠寥若晨星。这位海员头顶烈日,在狭窄的马路上约摸转悠了一个小时才发觉一家敞开的店内坐着一个老头,此人正在加工戒指。
  船长先在这家小工场前伫立了一会儿,有些犹豫不决。但他认为,里面那位老人就是金匠。即使这金匠自己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黄金,但也许可以从他那儿知道一个可以进一步打听消息的地方。
  还有一个困难就是语言不通,因为中国人通常只会讲母语。但这位老翁却是例外,真是太幸运啦。尽管他不会讲英语,但他似乎听得懂英语。
  作为开场白,船长简略地探问金匠身边这种或那种物件的价格,然后单刀直人地问老人要不要购买黄金。老人亲切地点点头,于是船长从衣袋里掏出包得十分仔细的金条交给老人,问这金条值多少钱。
  “就这个?”老人问道,朝这东西端详一会儿,也不再作检验,便把它放到身旁的天平上——“这个,”他重复说道,“3磅多一点,每磅约值50美分,一共是1.5美元。”
  “1.5美元!”船长小声地自言自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3磅黄金值1.5美元——老先生。这是什么买卖啊!”
  “3磅黄金?”老头笑了,”是啊,真是好黄金。这要是金子,我就马上变富翁了——这是金属!”
  “是啊,这我知道,真蠢,”船长说,“但这是什么金属呢?——是黄金!你要是不出个公道价,请放心,我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会把金子卖给你。”
  老人瞪大眼睛瞅他,什么也不说了,只顾重新干活。
  船长在他身边又呆了一会儿,而老人丝毫没有再做这笔生意的表示,于是他只好把金条再包好,转过身,打着口哨离开此店。
  “金属!”这个词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如果老人说对了,这不是金子,而他却要为几百元钱而失去他的船,失去他的地位和整个生计,那如何是好?——但这不可能,这肯定是金子,那个老头儿只是想夺去他的金子而已。他想,他走到拐角处,老头儿就会喊他回去的。他在拐角处又站了一会,调过头看老头儿一眼,可老头儿仍静静地在干活,根本就没看他。
  船长这时在街上碰到一个英国人,看样子,这人是在各个小店采购东西的。他又向这人打听哪儿有金匠。在离这儿不远的一条小马路上有一位,而且是个法国人。英国人亲自领他去。他再次问他的金条价格,回答他的仍是那个老头儿说的那个数。法国人说,这东西在当地商界就叫金属,现在正是价高的时候。每磅他可以出价50美分或52美分,并且全部买下。
  听法国人的谈话,船长像在做梦。他早晨还抱有的一切希望和计划全都落空了,他几乎不敢回小船去告诉大副这一悲修的消息。可他还不死心,总还想找到一个人,这个人会对他说,这真的是黄金。但结果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人们回答的总是“金属”这个可怕的字眼。无奈,他也只好相信是金属了。
  他黯然神伤,回到小船上,几乎没有勇气告诉大副这一糟糕的消息。
  “瞧,对啊,”大副在船长心情沉重地告诉他之后这么说,“我难道就没想过?金子,我怎么会想到金子呢!”
  “现在我们怎么办呢?”船长伤感地问。
  “怎么办?”大副惊骇地嚷道,“我认为很简单:把东西卖给那个老头儿,他给我们钱,然后尽快回‘伊塞格里姆’。”
  “回那只船?”
  “当然!难道我们到另一只船上去做普通水手,让所有的报纸都把我们当作逃犯找寻?”
  “那乘小船去已塔维亚吗?”
  “不,”大副答道,“你上岸后,船长,一艘美国船上的小船从我们这几驶过,这船今天下午直航巴塔维亚,我们就搭这船,用卖掉金属所得的钱支付去巴塔维亚的船费。”
  “二副以后要告发怎么办呢?”
  “大概因为他喝得太多,又睡过了头?”大副讥笑道,“不会的,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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