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五分之一(十)

  十

  红房子和豪威库之间的地区叫无人区。

  这个名字起得好,因为这是一大片可怕的荒漠和平原。走了第一天,科罗勒多不得不派一名亲信军官卡登纳斯 上尉前去探路,以便对前面的各种危险事先有所准备。打那以后,天天都有通信员回来报告他们发现的情况。这些报告从来没有什么好消息,不过事先了解即将遇到的艰险总比一无所知好一些。

  食物早就少得可怜,找不到食物的时候,除了吃仙人掌球和一种名叫米兹克特尔灌木丛结的豆子外,我们就只好勒紧腰带,缩减我们的口粮。

  最可怜的还 是那些马。在无人区走了一个星期,它们就开始死亡,头天死两匹,第二天死三匹。剩下的马有的瘦弱不堪,有的生了病。只有门多沙的马喂得很好,他命令托雷斯 一边行军一边为蓝花马收集草料,所以到了晚上它总是吃得饱饱的,它的小马驹实际上还 增加了体重。齐娅除了寻找嫩草根,寻找米兹克特尔和仙人掌的嫩芽,别的什么也不干。她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包里,扎营后就去喂小马驹。

  后来又死了一些马,科罗勒多无可奈何,只得命令骑马的人都下来走路。

  七月十四日,我们来到一条河边,河水十分清凉 。我们乘木筏渡河,突然进入了一个草木繁茂的地区,便在那里喂饱了牲口。

  部队休息使我能够整理沿途留神记下的笔记和开始绘制无人区的地图。可是,过了两天科罗勒多又逼着大家去爬前面的高山,因为他的军队在挨饿,不得不尽快找到补充给养的地方。

  我们努力爬上山顶,那里有一片森林,东边有一个清泉。我们一扎下营,饥饿的士兵就去寻找浆果和草根。其中三人找到一块欧洲防风根,吃了以后,第二天就在痛苦挣扎中死去,给埋在小路旁边。他们的死给部队蒙上了阴影。

  那天晚上,骑兵抓住三个在树林里躲藏的年轻印第安人,把他们带进了营房。我们从他们那里得知,到豪威库只有两天路程。不过他们劝我们小心点,因为豪威库头人发誓要向所有的西班牙人报仇。

  科罗勒多又派卡登纳斯 和十五名骑兵去打前站。第二天下午,当我们在小路上休息时,一名骑兵朝我们疾驰而来,卡登纳斯 派他来送信的,说前面有伏击。

  “昨天傍晚,”骑兵说,“我们走近一个小山口,发现附近山顶上有印第安人。卡登纳斯 上尉向他们打手势表示和平,并且带着礼品走上前去。印第安人从山顶上走下来,接受了礼品,并很尊敬地听完了他的友好之词。”

  “在他们离去以后,”骑兵继续说,“上尉在山口设立了骑兵哨,其余人都卸了马鞍。几小时后,准确地说在深夜十二点,一大群西勃拉人向我们发起了进攻。他们发出可怕的鼓噪声,射了许多箭,惊跑了我们的马,使我们大多数人只好步行。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保持良好的秩序,顶住了他们。后来,印第安人吹着小喇叭撤退了。”

  部队那天走了很多路,我们都累得要死,准备扎营,科罗勒多却命令我们继续前进。我们知道那不是因为受到了一次伏击,也不是因为金城豪威库就在眼前。三个月行军四百里格之后,部队的给养终于减到了最低限度――只剩下两蒲式尔①玉米了。

  (①计量谷物的容量单位,在英国等于三十六点三六五升,在美国等于三十五点三三八升。)

  “我们要么在明日到达豪威库,”科罗勒多告诉我们说,“要么饿死在这条小路上。没有别的选择。”

  借着一弯月亮的光,部队行军直到深夜,最后两蒲式尔玉米也都吃光了,趁天还 没有亮,我们又继续往前赶了一段路。

  拂晓时,我们看到了豪威库。

  尽管迷雾缭绕,太阳还 没有升起,我们还 是很远就看见了它,它坐落在一片荒原的另一头,背后是暗红色的峭壁。这个城市层层叠叠筑在山坡上,每高一层都往里缩进一点,所以形状跟崩塌了的金字塔有些相像。

  行军的行列里响起了一片呼喊声。

  可是罗阿说:“我没有看见黄金。”

  “你怎么能看见黄金?”茹尼加问,“你并没有长一双鹰眼。等我们再走近一点你就会看见了。”

  我们爬出一块洼地,层层叠起的城市就坐落在前面的平原上。这时我们离得很近,连护墙上的黑色人影都能看清。我们再往前走近一些,就听到了许多喊叫声,是威胁还 是欢迎却难以分辨。

  部队里鸦雀无声,连荷兹斯 夫人也静了下来。除了马蹄踏在深草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和踢马刺、鹰铃的丁当声外,听不见别的声音。

  顺风飘下来一阵小号的颤声,天变得更亮时,最高一层房子上冒起了浓烟,一个孤独的人影举起了手。那是友好的表示,还 是在警告我们快些离开呢?

  我们走近一块因为长年累月人来人往而寸草不长的开阔地,那里低矮的土墩纵横交叉,土墩后面很可能有人埋伏在那里。科罗勒多命令停止前进。

  那时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到了城市后面昏暗的峭壁,照到了豪威库最高一层房屋。我屏住呼吸在眺望,阳光渐渐地照亮了下层的房屋,突然一下太阳光芒四射,把城市清清楚楚呈现在人们面前。

  这时我才看了个真切,豪威库的墙壁和护墙即使沐浴在早晨金色的阳光里,也可以看出来是用泥土筑成的。墙上到处有云母的闪光,墙的颜色也比红房子墙的颜色浅淡一些,不过它们还 是用泥土筑成的。

  聚集在那里的部队一片寂静。我看了看站在科罗勒多身边的门多沙上尉,只听见他说:“说不定金子藏在别的地方,红房子那个老头儿说过,金子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很有可能,”科罗勒多平静地回答道,“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不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食物而不是金子。”

  部队聚集在他身后,等待他发出攻击的命令。平原上没有一点声音,豪威库城里也没有一点声音。护墙上空无一人,最高一层房子上也不冒烟了。

  突然一个喇叭从一箭远的土墩背后吹响起来。喇叭声还 没有消失,土墩后面就跳出来一批武士。尽管有二百多人,他们却像一个人似的站了起来。他们手持弓箭、棍棒,身挂圆皮盾牌在我们面前。

  当时我们还 不知道,我们到来的消息早已传遍全省。

  武士们从很远的地方赶到豪威库来集中,城里全部妇女儿童,以及大部分超过六十岁的男人,都被转移到高处绝壁上一个安全的地方。留下的都是一些勇士,还 有几个老人在为他们出谋献策。我们当时也不知道藏在墙里的人要比面对我们的人多两倍。

  喇叭声又响了。四名印第安人大踏步走出来,用玉米粉在地上画了一条线。他们的伙伴立即开始做出各种敌对姿态,摇晃盾牌,挥舞大棒,警告我们不许跨越用神的玉米粉画下的线。

  科罗勒多没有把他们的挑战放在眼里。他把卡登纳斯 上尉和五名骑兵叫到身边,还 把鲁易斯 神父、丹尼尔神父、公证人兼翻译伯米裘也叫到了身边。

  “请告诉西勃拉人,”他说,“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伤害他们,而是以大洋那边伟大皇帝的名义来保护他们。”

  卡登纳斯 上尉和他的一群人走上前去,停在印第安人画下的线外,打了个和平的手势。他的士兵放下了武器,他请西勃拉人也同样这样做。接着公证人伯米裘同他们讲了几分钟话。可是,印第安人对他的话全不在意。

  伯米裘讲完话,一群印第安人未经警告就冲了过来,箭开始从左右射来。一枝利箭射穿了伯米裘的盔甲,另一箭射伤了他的马,第三枝箭穿透了路易斯 神父的长袍下摆。随后,西勃拉人又很快撤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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