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主人的太太

  磨坊主人的太太

  夏季翩然而至。村里的树木和灌木都长出了嫩叶,到处可见花儿绽放――路上、教堂旁边,甚至也出现在那些款摆走向村中广场的年轻女孩头上。正当全世界都绽放出花朵之际,产婆的屋里也突然充满面包――可用来当晚餐的软麦面包、可当成正餐的脆皮黑燕麦面包、在温暖的夏日早晨可沾凉 麦酒吃的硬法国面包。布蕾特一直没注意到屋里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一大堆面包,她只是高兴的吃着,一点儿都不关心那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她开始觉得肚子很饱,脑筋空空,于是想找一些事情来做。她开始起了疑心,那些丰盛的面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有那么多面包?她们需要那么多面包吗?

  接下来她开始思考,并且不断观察产婆的行动,注意她跟别人的对话,终于,她发觉产婆曾经接到一些秘密差事。

  “金龟,我要到磨坊主人那边把燕麦磨成粉。我出去以后,你记得捣碎苦远志草,还 有,把苦艾草糖浆煮一煮。”说完产婆就出去了,却就没有带着燕麦。

  或者是,“金龟,我要拿补药去给住在桥那边的琼安。你把鹅脂肪煮一煮做油膏。”然后产婆就会出去,而且没有带着补品。

  或者是,“金龟,我要去喂鸡了。记得把荨麻茶过滤一下,再倒进干净的瓶子里。”然后产婆就会出去。金龟知道最后一只鸡早在好几个星期前就做成鸡汤了,鸡舍里根本没有半只鸡,除了偶尔有些饿昏的狗。

  布蕾特很好奇为什么产婆会有这些不正常的举止。她开始在产婆出去做这些差事时跟踪她,躲在树后面缓缓前进;藏匿在篱笆后面,小心地不让产婆看到;而她的猫也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他们三个――产婆、布蕾特与猫――看起来就像是行进到教堂院子的圣体节游行队伍。每一次,产婆都会行经旧北路上的农田,而每一次,布蕾特都不敢再爬近一点看,担心会被产婆捉到,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这与她吃到的面包有什么关系。

  就在圣约翰节的三天前,早晨的阳光照得室内一片光亮。金龟说:“主人,乳牛场来的玛姬说要一些鹅油膏,因为她一天到晚照顾小孩,所以脚很痛,她说只有你的油膏治她的脚痛最有效。她还 说会付给你四颗蛋和一杯奶油。”

  产婆听到这番赞美,又听到有酬劳可得,马上就派金龟到那个女人那边去。她没有规定粪金龟要马上回来,也没有再分配一大堆工作给她做。

  布蕾特快速奔跑到乳牛场。她将药膏交给玛姬,拿了蛋和奶油,紧紧地绑在裙子上,然后沿她的秘密小径溜到靠旧北路的田里。她把鸡蛋和奶油放进树洞里,然后爬到一棵树上俯看全景。不一会儿.能干的珍就从村里走另一条小路来了,面包师傅也提着一篮冒着蒸气的热面包出现。能干的珍和面包师傅投入彼此的怀抱,狂乱地拥吻。面包师傅已经有一个老婆与十三个孩子了。看到这一幕,布蕾特惊讶得从树上掉下来。

  面包师傅揪住她的头发,接着产婆开始大叫,说这个徒弟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偷看而已,她需要别人揍她一顿,给她更多工作。然后,珍满心不愿的说:“死金龟,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会把你的腿打断,然后把你丢到外面去受寒受冻。”

  “我可以告诉谁?”金龟回答,“除了猫咪之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而它根本不会在意你们亲吻。”

  布蕾特鼓起所有勇气说完,赶紧去把蛋和奶油拿出来,其中有一颗蛋已经破掉了,然后走开。那只猫仍然跟在布蕾特的后面,布蕾特喃喃地对它说:“你不会想知道我以前过的生活,因为那一点儿都不神秘,也不新奇。我住的地方没有奶油、没有老鼠、没有牛奶,也没有飞蛾,你想要的东西全都没有。”

  在回去产婆住处的路上,布蕾特一直在发牢骚。当她回到产婆家时,她只是坐在院子里,对着母牛丢掷青苹果,等产婆给她一顿毒打,然后分派她更多的工作。

  太阳高挂天空,磨坊主人来了,他跑进庭院。

  “产婆在吗?”

  “产婆不在。”

  “她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她真的不能告诉他,因为她已经答应产婆不告诉别人。

  磨坊主人抓住布蕾特的双臂说:“那么,你必须亲自上阵了。”接着就拖着金龟到他的房子去。

  “不可以,”她说,“我怕!我不知道怎么接生,我根本就不会接生呀!”但他仍然继续抓她、拉她。很快地,金龟就发现她已经在磨坊主人家了。在其他时候,或许她会相当高兴来这里,因为她从没到过这么舒适的住处:楼上有两个房间,再上去有一间阁楼,还 有一张四周围着帘子非常柔软的床,就像是给国王或教宗睡的床。

  但是,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时刻。那张床上躺着一个身材巨大、脸色苍白的女人,等着产婆来替她接生,然而她等到的却只是金龟而已。磨坊主人将金龟推向床边说:“产婆的徒弟来了,亲爱的。她会帮你的,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然后,他就走了。

  磨坊主人的老婆难过的躺在大床上,她捉住金龟的手臂大叫:“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快点让它停止吧!我以后不要再怀孕生小孩了。”

  “不行!”金龟说,“我太害怕了!”

  磨坊主人太太的尖叫声及频率逐渐升高。金龟试着回想产婆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所说的话,她的脑中出现产婆说的两句话:“两颗蛋和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还 有“推啊!你这只母牛!”当她说出这些话时,却没有产婆那样的影响力。

  磨坊主人的太太大声尖叫:“天啊!上帝派了一个白痴来帮我。你这个没脑筋的笨蛋,一点大脑都没有,你别想碰我!”她甩掉金龟的手,抓取床边可以拿到的任何东西,然后丢向她――一杯麦酒、半条面包、一根香肠、满满一屋子的锅盘。金龟恐惧得缩在角落,这时,那个女人从床上撑起来,找更多东西向她丢来――一些熏肉片、一碗正在烹煮的食物、一根手杖、一顶软呢帽及一件短裤。

  似乎半个村庄的人都因这场骚动,争相跑来看热闹。夏日的阳光、相互推挤的好奇人潮、不情愿的准妈妈,都让房间里面的温度升高,使金龟觉得身处地狱之中,好像遭到许多魔鬼攻击,于是她开始尖叫。

  突然间门打开了,产婆站在那里。这个房间的热气使她开始冒汗,一盘豌豆炒洋葱就躺在她的脚下,但她没有笑,只是大声嚷着:“出去!出去,你这个白痴!出去!”接着,房间又再度恢复空荡。

  磨坊主人的太太还 在尖叫,产婆抓住她,给她几个巴掌,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不知道过了多久,尖叫声及巴掌声终于都停止了。产婆把磨坊主人的太太放回那张柔软的床上,捧起她受伤的脸,把一大杯苦艾茶灌入她的口中。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磨坊主人的太太又再度阵痛。最后,“婴儿生出来了。”后来金龟这样告诉猫咪。

  这时产婆才瞥见金龟蹲在角落,“白痴!”产婆对她大叫:“笨手笨脚的猪!”“傻瓜!大笨蛋!”产婆又更大声地咒骂她。她将金龟拖出房间,穿过庭院,回到她们的住处,产婆拉的正是刚才磨坊主人拉的那一只手臂。

  布蕾特对被拖出房间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觉得很感激,总算能够离开那个房间了。事情过后,有好几个星期产婆都不叫她金龟,而叫她“没脑筋的布蕾特”、“傻瓜蛋”或“一无是处的白痴”。布蕾特鲜少说话,却更加倍工作,因为她实在害怕被产婆赶出房子,再回到从前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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